「突兀?」陈知微拿起残骸,仔细端详着烧熔的接口,「这不是个人物品,师哥。这是制式装备。『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的制式装备。」她重复了之前的发现,语气加重,「他们不仅观测,还可能催化,甚至……制造。那个老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实验品。」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而你接到的那个『清理委托』,就是他们派发的。让你去清理一个他们可能亲手『制造』出来的鬼魂。这根本不是处理城市垃圾,这像是在……灭口,或者回收实验样本!」
许砚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师父临终前的叮嘱:「离这个中心远点,但他们的活儿,得接。」
此刻听起来充满了无奈和更深的警示。
陈知微凝视着那巨大的档案柜,声音轻了下来:「这些袋子里的『人』,也许在现实世界里早就没人记得了。可我们还留着他们的名字丶他们的影子……你说,这算是他们活着,还是死了?」
许砚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记得他们的不是人,是相机丶是纸。没人真心记得,它们就只是……被困住的回声。而我们,是守着回声的囚徒。」
「那如果我们都忘了它们呢?」陈知微转过头看他,眼神清亮,却带着一丝悲凉,「如果有一天,这柜子空了,或者……我们也忘了这柜子为什麽存在?」
许砚擦着相机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发白。
「那它们就真的死了。第二次死亡。比第一次更彻底。」他顿了顿,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也一样。」
陈知微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攥紧了。
她看着他近乎透明的侧脸,那句「那你呢」在舌尖滚了滚,最终没有问出口。
答案显而易见,且残酷。
线索很多,但都像断开的线头。
U盘丶中心丶E序列丶那个神秘的「Lin」……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陈知微最终说道,「关于这个『中心』,关于E序列,关于『Lin』。」她看向那个巨大的老榆木档案柜,「爷爷的笔记里也许还有更多记载。而且,既然他们主动找上了我们一次,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许砚沉默地点点头。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敌人隐藏在迷雾之后,手段诡异莫测,而他自己却在不断丢失记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掏烟,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照相馆里不许抽菸的规矩,也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买过烟了。
这种日常习惯的断层,也是记忆流失的细微证明。
他拾起那枚U盘残骸,冰冷的金属刺痛了他的掌心。
他忽然想起母亲曾说:「人死三次:一次是断气,一次是下葬,最后一次……是这世上再也没人记得你。」
他现在才懂,最可怕的不是鬼魂扑来,而是你连自己为何战斗丶为谁铭记都忘了。
他把「刘海偏右丶笑露虎牙」一笔笔写下去,字迹越写越重,纸面被划出一道道凹槽。
他合眼去想,却只捞起一把冷水:名字是实的,人是空的。
那一刻他才明白,遗忘不是把人拿走,而是把「人味」拿走,只剩一个可被登记的壳。
就在这时。
「铃——铃铃——」
柜台上的老式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目光瞬间投向它。
许砚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握住了冰凉的听筒。
就在听筒贴近耳朵的瞬间,一个极细微丶极模糊的女声,仿佛跨越了遥远的时空,在他记忆的废墟深处轻轻响起:
「别忘了我……」
那声音……是谁?
他心头猛地一悸,手指收紧。
「喂?遗忘照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