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孩子走进百货公司,洋布柜台的伙计立刻迎上来:“先生想看点什么?”李宇轩指着橱窗里的婴儿车:那个,要一辆。又转去食品区,指着罐装的牛奶粉,再来两罐这个,要最好的。伙计麻利地包装时,他又在玩具柜前停住,拿起一个木头做的小炮模型,炮管能上下转动,忍不住笑了——这倒算是给孩子的“祖传家业”启蒙?
回到车上,婴儿车被捆在车厢外侧,李宇轩抱着孩子,指尖把玩着那只小木炮。你说,去三湘当教育科长,算不算另一种‘瞄准’?他对着怀里的小家伙喃喃自语,你妈总说我性子太烈,适合磨一磨。或许,教孩子们认认字,比盯着炮口看硝烟强?小家伙似懂非懂,抓着小木炮啃了起来。
马车行至火车站,李宇轩买了去宁波的票。候车时,邻座一位穿长衫的老者看着他怀里的孩子,忍不住搭话:“这娃娃眼睛真亮,是混血吧?”
嗯,孩子母亲是德国人。李宇轩坦然应道,这倒是省了许多解释。
那先生是留洋回来的?老者抚着胡须笑,看这气度,不像寻常人家。
在德国学过几年军事,如今去三湘管教育。李宇轩简单带过,低头给孩子换尿布,动作笨拙却认真——这一个月在燕京,他已经从连襁褓都不会包,练到能熟练换尿布了。
老者啧啧称奇:留洋学军事,回来却去三湘管教育?这陆军部是有远见啊。见李宇轩愣着,老者又道,“如今民国初创,缺的就是懂新学的人。教育科看似不起眼,可管着一省的学堂,将来这些娃娃长大了,都是国家的筋骨。你懂洋学问,正好教他们些实在东西,比在军队里打打杀杀有意义。
李宇轩心里一动。他从未这么想过。安娜也说过,战争总会结束,而孩子才是未来”。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含着手指的小家伙,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任命书,忽然觉得“教育科科长”这几个字,似乎没那么刺耳了。
火车鸣笛进站,他抱着孩子,拎着提箱,推着新买的婴儿车登上列车。窗外的北京渐渐远去,秋林染透了层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李宇轩忽然笑了——管他什么炮兵战术,先把这小家伙养明白再说。三湘也好,溪口也罢,有这孩子在,在哪儿不是闯?
走,回溪口先见爷爷奶奶去。他戳了戳孩子的小脸,“让他们瞧瞧,你爹可不是只会摆弄大炮,换尿布也很在行呢。”小家伙咯咯笑着,小手拍打着他的胸口,像是在为这趟归途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