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椁室中,两束灯光穿过狭小的入口,晃晃悠悠照射到漆黑的梓棺之上。
听见隔壁传来撕扯泡沫纸的声音,小安哥撞了撞我肩膀,低声问:“川子,咋弄啊?”
仔细思索几秒,我说:“不急,我先转一圈儿,你去把手钻拿来。”
“好。”
待小安哥点头离去,我深吸口气,翻身钻进了棺厢。
东周时期,高等级贵族墓葬的棺厢面积,总体占比偏小,一般不会超过整个木椁的四分之一。
这也是礼坏乐崩导致的。
因为椁室都往大了搞,如果中间没有足够多的隔板作为支撑,那顶部盖板扛不了几年,就会被数百甚至上千吨的回填土和封土压塌。
好在这个点子的木椁足够大,棺厢也就相对宽敞,主棺和隔板之间的距离接近半米,我不用侧身都能走的开。
调亮头灯,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地面上,围绕在主棺周围的一圈碳化的丝织品。
黑漆马虎的。
看着就好像我今早喝粥时,吃的那种橄榄菜。
伸手摸了摸棺盖,我发现棺盖上也有一层,贴到近处仔细观察,隐约还能看出上头残留着的玄鸟纹和方折云雷纹。
这东西叫“荒”,又称“荒帷”。
通俗解释的话,就是棺材罩,是覆盖在主棺外侧的一层丝织帐幔,核心功能是彰显等级和保护棺体,按《周礼》规制,凡卿级墓葬,主棺之外必有荒帷。
最开始的时候,荒帷是整体盖在主棺上的,只不过由于时间太久,烂断了,就一点点的掉地上了。
这要是换考古队来,往往会小心翼翼地收进托盘,然后用各种清洗剂、脱酸剂、加固剂反复浸泡,力求还原荒帷本来面貌。
盗墓贼就不同了,直接无视,不踩两脚就算好的……
沿着主棺走到东侧,靠隔板的位置,放着一个将近一米五长的木质托盘,上边自北向南,纵列摆放着四组青铜车軎辖。
和程涛那个不一样。
这四组车軎辖,是专门用来陪葬的明器车马件,胎体虽然没有实用器那么厚实,但个头和纹饰却要超过实用器,不但有鎏金,辖首上还嵌了玉,看起来异常精美。
装!
这四件车軎辖能值十多万,我立即扯出泡沫纸包好,装进了编织袋。
“咦?”
刚装完,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我莫名觉得,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下意识就抬起了头。
“哎卧槽!!”
棺厢北侧,也就是棺首前方,一座木质的礼器台上,静静安放着一件三十多公分高的带盖方鼎!
鼓腹、方身、平底、双附耳、四兽蹄足!
从正面看,鼎身呈“倒梯形方盒状”,表面饰有双层蟠虺纹,顶盖盖钮为兽首形态,纹饰细节上,还运用了错银工艺。
是陪鼎!
我赶忙跑过去,一把将这玩意抱了起来!
陪鼎又叫羞鼎,和镬鼎一样,也属于辅助器,没有升鼎的级别高。
可这件不一样,它是方的!
在我们这行里,鼎是青铜器中最常见的品类,不考虑铭文且品相完好的前提下,普通个头儿的东周铜鼎,当年基本也就是五到十万块钱一个,但如果是方的,那就得在这个标准上,再加一个零!
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我属实没想到,这点子里居然还能出方鼎!
认真观察过一圈,我忙将方鼎放回礼器台上,试了试盖子不好开,便掏出匕首,一点点撬了起来。
正常来说,东周墓里很少出方鼎,燕国的考古实例中更是见都没见过。
因此不排除这件方鼎,是墓主人生前的实用器。
实用器从来源上看分为两种,赏赐器和自作器,无论哪一种,都极有可能出现铭文!
过了一分多钟,顶盖被我撬出一丝小缝,随即整体松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