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抓住她的手,动作迟滞而僵硬,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那是喜悦,是释放,是为了他。
这个认知,让他眼中的烈焰,逐渐沉淀为一片深邃而滚烫的星海。
地毯上的念念,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忘了哭。
她看着抱着爸爸哭得稀里哗啦的妈妈,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
妈妈不是说高兴吗?
为什么高兴要哭得这么伤心?
小家伙歪着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倒映着紧紧相拥的父母。
房间里,只剩下孟听雨压抑的哭声,和顾承颐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听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只兔子,脸上还挂着狼狈的泪痕,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又想哭又想笑。
“不许动,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然后立刻俯下身,双手开始在他腿上那些重要的穴位上轻轻按压。
“这里呢?”
“……麻。”
“这里呢?”
“……酸。”
“那这里?”
“……胀,还有点疼。”
一问一答。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现实之上,砸出了震耳欲聋的回响。
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奢望中的感觉,酸,麻,胀,痛……这些对于正常人而言再普通不过的知觉,此刻,却成了顾承颐生命中最华丽的乐章。
四年了。
他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腿。
不是作为一件沉重的、麻木的附属品。
而是作为自己身体真真正正的一部分。
顾承颐深吸一口气,胸腔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而微微刺痛。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床边那架陪伴了他一千多个日夜的轮椅上。
那架由顶级材料打造,设计精密的冰冷器械。
曾几何服,它是他身体的延伸,是他唯一的自由。
可在此刻,它却显得那么碍眼。
一个疯狂的,大胆到近乎不切实际的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想站起来。
现在。
立刻。
马上。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孟听雨。
那眼神里的坚定与渴望,让孟听雨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扶我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想……试一试。”
孟听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不行!”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