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松在旁边介绍道:“县长,我们家就在这堤下面这个林家洼子……昨天村里的群众就都动员起来了。组织互助的主要就是我们沿河这几个村的群众,还有我们马关乡的党员干部。现在大家都卯足了一股劲,一定能够确保平水河平稳度过汛期……”
林大娘打断儿子的话:“哎呀,小松呀,别光顾着说,让县长先吃口安生饭吧。”
我手里拿着剩下的半块馅饼,却迟迟没有继续吃。不是不饿,而是不舍,更觉有愧。饼很轻,但我却觉得它有万斤之重。这是马关乡父老乡亲在最困难的时候,捧出来的最真挚、最朴实的心意,也是对县委、县政府,对我这个县长的重托啊!守住大堤,就守住了他们的家,他们的命根子。可作为一名县长,看着脚下汹涌奔腾、水位已超过6.4米警戒线、并且仍在缓慢上涨的河水,我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守住。人有斗胆防水患,天威难测最无情啊。
林大娘没有再多说什么大道理,只是眼含真情和期待地看着我,希望我能多吃一点。她轻声说了句朴素却分量极重的话:“孩儿,吃吧,皇上也不差饿兵……”
这句话,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催促我吃饭时的口吻。我如同听了母亲的嘱咐一般,低下头,很听话地将剩下的韭菜鸡蛋馅饼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只觉得眼窝一热,赶紧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密集地拍打在脸上,试图冲刷掉那股难以抑制的酸涩。肩膀上一晚上扛沙袋磨破的地方,被雨水一淋,热辣辣地疼,但此刻,那疼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我何德何能,让这些淳朴的群众冒雨送上口中食?如果连这平水河大堤都守不住,我李朝阳还有何颜面见江下父老?还不如……
馅饼就着雨水和复杂的心绪咽下肚,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身后,那些赤裸着上身、或只穿着湿透背心的汉子们,也都在默默地、狼吞虎咽地吃着各家送来的食物。奋战了一夜,体力消耗殆尽,人对食物最本能的渴望得到满足,这简单的饭食,不仅补充了体力,更极大地提振了精神。大家吃着这百家饭,守护的是身后万家灯火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