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海英,我抬手看了看表,指针已堪堪划过下午四点。阳光斜斜地打在县公安局灰扑扑的水泥地上,人影被老的老长。
陈大年和公安局的不少干部在田嘉明身后的位置,方才周海英那句“嘉明同志熟悉公安工作,县里要多照顾”的评语,让东洪公安局的干部眼神都复杂起来。
“县长,您看……”田嘉明的声音带着轻快,试探着问。
“你忙你的。”我摆摆手,语气平淡地截断他可能出口的请示,“市里齐市长那边,我还要去碰个头。记住,工作扎扎实实干,把三学工作持续推进下去。”这话既是说给田嘉明听,也是敲打旁边心思各异的眼神。
转身钻进车里,我立刻拨通了胡晓云的大哥大。听筒里很快传来她利落的声音:“朝阳县长?正陪着齐市长呢,刚出东原地界。”
“胡总啊,劳烦跟齐市长说一声,”我语速平稳,听不出波澜,“我们啊在东光公路县界迎他,一起到财政宾馆用个便饭。党校那边晚上安排了课,时间紧,咱们路上细聊。”
“行,我跟齐市长汇报。”胡晓云答应得干脆。
黑色桑塔纳卷起一路轻尘,驶向县界。立春后的田野裸露着褐色的胸膛,随着时令的变化,冬小麦也已经逐步返青,远处村落偶有炊烟笔直升起,又被料峭的春风揉碎不见踪迹。潦草的土屋提示指着东洪的穷,是刻在骨子里的底色,不是几场热闹就能轻易洗刷。
五点整,两辆轿车几乎同时抵达约定地点。齐永林那辆市里领导专用的皇冠轿车停在路边,车门推开,齐永林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呢子大衣,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比上次在东投集团见面时添了几分风尘仆仆的倦意,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沉静,看人时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