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进岗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下。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那里面有震惊,有对胡玉生胆大妄为的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朝阳啊,”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劝诫的意味,“胡玉生……罪有应得,这没话说。但是……胡延坤那边……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老胡这人护犊子,这个我觉得能理解,无论咋说他为东洪也干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儿子进去了,他自己也辞了职……打击太大了。能不能……在依法处理的前提下,稍微留点余地?比如……保留他的公职身份?这样,也算给老胡留最后一点念想,给胡家留条后路?也算是……体现组织上的一点关怀?”
他的提议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希望“网开一面”,给胡玉生留个公职身份,算是给胡延坤一个交代,也缓和一下本土干部的情绪。
我缓缓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焦进岗:“焦主任啊,您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件事,没有余地。胡玉生的问题,不是简单的违纪,是严重的违法犯罪!涉案金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而且,在组织多次给予机会的情况下,他拒不悔改,对抗调查,性质就更加严重!如果对这种行为还留有余地,还保留什么身份,那党纪国法的尊严何在?公平正义何在?县委县政府的威信何在?又如何向那些遵纪守法、勤恳工作的普通干部群众交代?”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东洪要发展,要改革,就必须彻底清除这些腐败分子!就必须打破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对胡玉生的从严惩处,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表明县委县政府刮骨疗毒、重塑东洪政治生态的决心啊!这是对历史负责,对群众负责,也是对东洪百万群众的未来负责!这个风气,绝对要刹住!坚决刹住!”
焦进岗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久久不语。堂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隐约传来焦杨和晓阳低低的、带着醉意的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焦进岗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释然。他轻轻叹了口气:“朝阳啊……你说得对。是我……老糊涂了,还抱着那些老想法。东洪……是该变一变了。不破不立。胡玉生……咎由自取。你们……依法办吧。我个人支持县委决定。”
不是个人支持,组织上需要人大的同志们支持!
焦进岗一愣,沉默片刻后说道:“恩,县人大支持县政府依法处理违法犯罪分子。”
他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仿佛要将某种情绪压下去,说道:“朝阳啊,至于政协的事……容我再想想。过两天,我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