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旋即被一股深入骨髓的倔强和几十年养成的官场傲气狠狠压下。认输?服软?把胡家几代人的脸面彻底丢在东洪的地里?他胡延坤,在东洪风风雨雨几十年,从泥腿子一步步走到政协主席,何曾向人低过头?这让一位县政协主席如何甘心!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钱……到底怎么花的?”这个疑问如同毒蛇,再次噬咬着他的心。刘超英……他那个常务副县长,真就那么干净?昨天刘超英话里话外,似乎也对钱的去向格外关注。李勃!那个被逼到墙角的劳动人事局局长,他才是经手人!他一定清楚每一笔钱的去向,清楚刘超英到底有没有沾过手!如果能找到刘超英的把柄……哪怕只有一点点……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丝近乎偏执的希望,如同冰原上微弱的火星,在他绝望的心底重新燃起。他狠狠掐灭烟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步履沉重但异常坚定地朝着喧嚣渐起的县城方向走去。
县城开始苏醒。街边支起了热气腾腾的早点摊,赶早的工人、上学的学生让街道渐渐有了生气。胡延坤在一家熟悉的油条摊前坐下。
“胡主席,早啊!两根油条,一碗小米粥?”摊主老张热情地招呼。
“嗯。”胡延坤点点头,声音依旧嘶哑。他机械地吃着,滚烫的豆浆似乎也无法温暖他冰冷的身体。一根油条炸得火候稍过,焦脆的外皮掉落几块油渣,不偏不倚地溅在他胸前的深蓝色中山装上,留下几点刺目的深褐色油渍。胡延坤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拿起白色手绢随意地擦了擦,仿佛那污渍根本不存在。
吃过早饭,他径直来到县委大院。政协主席办公室宽敞却显得有些陈旧冷清。胡延坤推开木门,没有开灯,几十年来的习惯,胡延坤节约惯了。
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窗外灰白的天光勉强照亮室内,映着他那张毫无表情、沟壑纵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