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支箭射穿了一名试图举盾护卫的戈什哈(亲兵)的手臂,箭镞穿透皮肉,带出一团黑血。那戈什哈惨叫一声,伤口迅速肿胀发黑,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仅仅数息便口吐白沫,身体蜷缩成一团,倒地不起,痛苦地扭动。
“敌袭——!西南!西南有敌袭!!”
“冷箭!小心冷箭!有毒——!!”
“是蛮子!是山里的生蛮!!”
缺口外侧的清军瞬间炸开了锅!比面对城头守军更甚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他们惊恐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看着那些如同鬼影般从山林中不断涌出、面目狰狞涂绘着赤黑纹路的陌生敌人,看着地上军官们流淌着黑紫色血液的恐怖尸体,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原本凶猛的攻势为之一滞,前排的士兵甚至出现了混乱的后退,挤得后排的人东倒西歪,阵型瞬间散乱。
帅船“定江号”。
多铎也听到了那诡异的号角,看到了西南山林边缘涌出的伏兵!他先是微微一怔,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当看到己方几名军官被毒矢精准射杀,看着那些蛮兵毫不掩饰地对他的部队发动攻击时,他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得意!
一丝混合着残忍、算计与得意的狞笑,如同毒藤般在他嘴角迅速蔓延开来,露出森白的牙齿!
“好!好!好得很!哈哈哈哈哈!”多铎猛地抚掌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枭雄的冷酷与幸灾乐祸,在江面上回荡!他指着白帝城方向,对左右心腹道:“林宇!李定国!看到没?你们的‘好邻居’,比老子还急着要你们的命!这些山里的毒蛇,闻到血腥味就出洞了!”
他眼中精光闪烁,瞬间便有了决断,手指在船舷上轻轻敲击着:
“传令!”多铎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队攻城放缓!保持对缺口的压力即可,不必再投入新锐强攻!后队(靠近西南方向船只及预备队)立刻转向,刀出鞘,箭上弦!给老子戒备西南!盯紧那些蛮子!”
他顿了顿,嘴角的狞笑更加深刻,如同看着落入陷阱的困兽,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让这些不开化的生蛮…先替咱们去啃啃白帝城这块硬骨头!等他们和城里的耗子咬得两败俱伤…”他做了一个狠狠攥拳的手势,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老子再下去,捡现成的!”
“嗻!”传令兵领命,旗语迅速打出,红黄相间的令旗在风中快速挥舞!
江面上的清军舰队出现了明显的调动。原本疯狂涌向滩头支援缺口攻击的小船放缓了速度,船上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靠近西南方向水域的几艘大型战船开始笨拙地转向,船身搅动江水发出巨大的声响,甲板上的水手和士兵紧张地张弓搭箭,刀枪对外,警惕地盯着山林中不断涌出的、越来越多的赤黑纹面身影,气氛凝重。正面攻城的狂潮,因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搅局和主帅的命令,出现了明显的迟滞与混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废墟之巅。
林宇将西南伏兵的鬼魅现身、毒弩狙杀清军军官的狠辣、多铎舰队调动以及帅船上隐约可见的狞笑,尽收眼底!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一股冰冷的、远比枯泉绝壁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不是援军!这是比多铎更致命、更阴险的毒蛇!他们选择在这个白帝城流尽最后一滴血、防线濒临崩溃的时刻,露出了致命的獠牙!他们不仅要这座城,更要城里所有人的命,以此作为投靠新主子的投名状,或是劫掠的血腥盛宴!
多铎的毒计昭然若揭!他想坐山观虎斗,让这些凶悍的土司蛮兵先冲上来,消耗守军最后的力量,承受巷战的残酷代价,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陈墨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颤音,几乎不成调:“经略…他们…他们是想…是想让咱们腹背受敌…”
林宇没有回答。他的右手,第一次如此沉重,却又如此坚定地,缓缓按在了腰间那柄自九江突围后便极少出鞘的佩剑剑柄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一丝久违的、决绝的悸动,仿佛沉睡的利刃即将苏醒。
真正的四面楚歌,此刻才真正奏响!而那来自西南的赤黑号角,便是这绝命交响中,最诡异、最致命的前奏,预示着一场更为残酷的厮杀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