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魁梧如山的身影,如同从地狱血池中冲出的魔神,左肩重重撞开一块悬而未落的断梁,木石滚落间,他踏着满地碎砖猛冲而出!甲胄上挂着的断箭随着动作发出“哐当”轻响,布满了刀砍斧劈的深痕,数处箭孔狰狞地撕裂了铁片,露出下面翻卷的皮肉,暗红的血污几乎覆盖了每一寸金属,连护心镜都凹陷了一块。手中那柄沉重的长柄战刀,原本锋利的刃口此刻布满了翻卷的豁口,钝迹斑斑,刀身黏着暗红的血痂,在残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每一道豁口都像是记录着方才的厮杀,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饱饮鲜血后的凛冽杀气!他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血丝爬满了眼白,那是目睹袍泽凋零、城池破碎后凝聚的、毁灭一切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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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在!”
“在!”
低沉而压抑、却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应和声,从烟尘废墟的各个角落响起!数十名磐石营的老兵,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沉默地从断壁残垣后、从倒伏的尸体旁、从弥漫的硝烟中汇聚而来!一个断了右臂的老兵用牙齿咬着长枪末端,左手撑地爬过来;另一个胸口中箭的刀盾手,用麻绳将盾牌绑在左臂上,血顺着指缝滴在盾面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还有个年轻士卒腿骨外露,却拄着半截枪杆,一瘸一拐地挪到队列里。他们人人带伤,鲜血浸透了征衣,脸上布满黑灰血污,有的甚至看不清面容,但他们的眼神,无一例外,都如同饥饿了数日的狼群,闪烁着凶狠、嗜血、与同归于尽的寒光!他们迅速在李定国身后,依托着崩塌形成的瓦砾斜坡和狭窄的内侧通道,结成了一个简陋得令人心酸、却杀气冲霄的死亡之阵!刀盾手在前,用伤痕累累的臂膀死死抵住蒙皮木盾,盾牌上的裂纹里还嵌着碎石;长枪手在后,将残破却依旧锋锐的枪尖从盾牌的缝隙间如毒蛇般探出,死死锁定了那通向城内的唯一路径!
“缺口处交给你!”林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钢刷,扫过李定国布满血污的狰狞面孔,扫过他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死战不退的老兵,最终,定格在缺口外那越来越近、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清军前锋上。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守不住,提头来见!”
李定国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瞪圆!他不再看林宇,而是将手中那柄翻卷了刃口的沉重战刀,高高举起,刀身在残阳下划过一道钝重的弧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顿在脚下的碎石瓦砾之上!
“铛——!”
一声沉闷却震人心魄的金铁交鸣!几点火星从刀镡与碎石撞击处迸射,落在旁边的血洼里,发出“滋啦”的轻响。
李定国迎着扑面的血腥风,迎着烟尘后无数狰狞的清军面孔,用尽胸腔里所有的气力,发出了如同金石撞击般的咆哮:“人在——!缺口在——!磐石营——死战不退——!!!”
这咆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身后的老兵们跟着嘶吼,声音嘶哑却整齐,震得瓦砾堆簌簌落灰。缺口内外,所有目睹这一幕、听到这誓言的守军,胸中那几乎被绝望冻结的热血,在这一刻轰然沸腾!城头上原本瑟缩的辅兵、民夫,此刻都直起了腰,有人捡起地上的断矛,有人拖着伤腿挪向缺口,连最年轻的传令兵都握紧了腰间的短刀。一种同赴黄泉的悲壮与决绝,压倒了恐惧,在崩塌的废墟之上,在猎猎血旗之下,凝聚成一道无形的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