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县内可就不一定,若是他们闹出什么事,他们同队的也要连坐。他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罪行被惩处。
刘季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唤来樊哙,耳语叮嘱几句。
随后,刘季摘掉代表官吏的印信贴身放好,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群当中。中间,有人似乎想跟他搭话叫他亭长,都被樊哙悄然带走。如今,只剩下这些外县人了。
“天杀的秦吏啊!春耕没完就拽我们来拉绳子!”一个面生的、形容枯瘦的役夫低声抱怨,他调的角度很巧妙,瞬间引起了共鸣。
能被征调来的役夫们多数没钱没关系打点,否则在这春耕农时,谁也不愿自己家的田地荒芜。来去几日的时间不知道能插上多少亩稻田,能抵来年多少赋税,家中也许能得个丰年。众人心中不无抱怨,只是因为有官吏在前监督,闭口不敢言。
如今有人开了口,眼瞅着官吏也不见了,胆大的也开始应和。
“河岸上黑压压上千号人,全是从各乡凑的苦力。官爷说捞的是周天子的鼎,能镇国运,可关我们屁事?只惦记着家里那两亩没插完的秧!”
枯瘦役夫一脸苦涩:“是啊,我家中就我一个男丁,不知道这几日家中老母和生病的妻儿该怎么办。”
周围人顿时同情不已,瞬间拉近了几人的距离。
刘季一手搭在那人肩上:“兄弟是从哪个乡来的,听口音不像是彭城人啊。”
枯瘦役夫警惕了一瞬,整个人在刘季靠过来时下意思地紧绷和躲避。他很快反应过来,观察刘季的神情,并未感受到恶意,身体慢慢放松,他道:“我从相县鹿鸣乡来,走了三天才到彭城哩。”
“哦,我家隔壁二婶子的女儿就嫁到那儿的陈家呢,说来我还去过呢。”刘季大咧咧笑道:“兄弟,听说相县的笔特别出名,可惜啊,咱们都是粗人,用不上啊。”
枯瘦役夫放松下来,又陆陆续续和刘季等人说了许多相县的事,言语中不乏煽动性。一边盯着远处手持鞭子的官兵,一边骂了随时抽调不顾农时的官员。
刘季颇为赞同地附和。
枯瘦役夫顿时欣赏地看向他。
刘季脸上带笑,内心却警铃大作,他刻意靠近那枯瘦役夫,在他腰间发现一个小臂长的硬物,像是匕首。他平日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接触过,相县鹿鸣乡的口音根本不是这样,鹿鸣乡的人说话官员也不叫官爷。
刘季趁乱溜出去寻樊哙,樊哙拿着他的印信,不知去干了什么。
刘季回来时,役夫们凑在一堆,又聊了好些话,几个年轻人被枯瘦役夫几句话挑动起来,跃跃欲试着什么。
很快,他们都没时间再叙旧闲聊,身着黑甲腰佩刀的秦军将士指挥他们在岸边立上三丈高的木架子,又在木架子上架设了辘轳,辘轳上浸泡了油脂的麻绳粗如人臂。
在桥中央,摆设着香案和祭品。此前,始皇帝已经着人大肆祭拜过一场,如今桥上只摆放了玉璧、青铜小鼎等物。
泗水河上飘着几十艘木船,会凫水的人腰间绑着石块和铁钩。
河畔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开工!”
伴随着岸边监工的一声暴喝,激烈密集的鼓点声中,船上的人如同下饺子一般跳入河水当中,激起一片片水花。
刘季站在岸边,紧紧地盯着河中暗流涌动。
泗水水流湍急,也不知潜入水下的人能否找到传说中的周鼎。
“钩中了!”监工看见没入水中的绳索忽而绷直,立刻激动地大喊:“快拉!!”
上千名役夫在泗水河岸上奋力拉扯,粗大的绳索绷得笔直。刘季拉着麻绳,勒进肩膀肉里,血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