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沈辞青看起来想咬死一只鬼了,厉鬼跪在榻上,小心翼翼捧住怒目圆睁的垂死帝王,沈辞青愤怒地张口——
一颗尚且温热的栗子滚进去。
不劳陛下御牙亲自嚼,鬼气托着栗子,让他?碰了碰,就细细碾成香甜诱人的栗子泥。
沈辞青控制不住地咽了下:“……”
厉鬼仔细帮他?暖着脆弱肚腹,那胃肠早已坏了,吃不得半点冷硬,但鬼气周全,那栗子泥被碾磨得绵柔如流蜜,又?细细温过了,咽下去也没激起多少疼痛。
沈辞青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样的神情,甚至比那求死的讨好更令人无法承受……惊讶、懵懂、柔软茫然,带着新奇的天真?。
仿佛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这一生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
沈辞青小声?说:“……还要。”
厉鬼轻轻抚着那柔软下来的脊背,沈辞青被哄得有点舒服了,倨傲地轻轻扬起下颌,在鬼气里蹭了蹭,又?不满足地抓起他?的手,按在深深凹陷的胃脘上。
疼,要揉肚子。
厉鬼的八只手派上用场,两?只手透着微不可?察的战栗,小心暖着那片脆弱痉挛的肚腹,两?只手温存地、轻柔至极地摩挲瘦峭脊背。
剩下四?只手被催促着忙,快,再快,年轻帝王的耐心极差,轻轻踹着他?,催他?剥出一颗颗热腾腾的、油亮金黄的栗子仁。
细细碾成栗子泥,加甘甜的糖水、加稠厚的蜂蜜,对,还有牛乳。
温润的、香滑的、暖烘烘的热牛乳,小时候喝过的,沈辞青突然又?想喝了。
没有就去买。
买不到就去抢,他?看见牛了!
厉鬼说不清那是头?老黄牛,被忽然骄纵放肆、蛮不讲理的皇上驱使得团团转,鬼气搜遍全城,找到最?醇厚的鲜牛乳。
沈辞青抓着他?的手,不行,不够仔细!沈辞青要他?仔仔细细地搅,用心用力地搅,把这些都搅匀了,一点懈怠都不行。
厉鬼克制不住地轻轻亲吻那只手,指节,手背,那些苍白纸薄下的浓郁青紫,那些疤痕。
大概……没被发觉。
沈辞青的注意力全在逐渐完美的栗子泥上。
这一点被精心混好的香甜栗泥,一小勺、一小勺,小心翼翼地舀起来,喂到霜白唇边。
沈辞青吃他?喂的东西,也很?不老实,不消停,喜欢咯吱咯吱咬勺子。
沈辞青吃得高兴了会眯起眼睛。
……
厉鬼想。
他?那天晚上究竟有多蠢。
留下了多好、多乖、多赤忱柔软……多痛苦孤单煎熬的沈辞青?
他?是怎么居然就去死了的。
沈辞青眯起眼睛,惬意地细细品尝,又?被厉鬼周全侍候着,含了一小口茱萸酒、舔了一下掰开的山楂。
被酸得苦起一整张脸。
厉鬼被他?这样引得轻轻笑了,沈辞青摸到一点震颤,侧头?细听,确实是笑了。
沈辞青也跟着笑,他?眷恋地、依赖地,像个终于找到玩伴的小孩子,依偎进厉鬼怀中,把脸埋进鬼气深处:“替身爱卿……”
“……”厉鬼其实怀疑,沈辞青知道他?是谁。
这世上没什?么事能瞒过沈辞青,但沈辞青不说,总是不说,只是抱着膝盖,用那双黑得悚人、黑得纯净过头?的眼睛,仿佛嘲讽、仿佛冷眼旁观,却?又?仿佛刻骨寂寞地,静静看着世间污浊纷乱的一切。
沈辞青不管,他?自顾自地,开开心心轻声?呢喃着说下去:“告诉……阿狩,朕今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