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推开沉重的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冷气混着煮物的香,货架上的商品在义眼凝结的水汽里呈现?出失真的色彩,他看见一些散装糖。
糖,他不吃糖。
谢抵霄转身去拿面?包。
他还需要和店家借一下洗手间,倒一倒脑子里进的水——这算个笑话,他新?学会的,其实是?他的义眼和人造耳蜗进水了。
他走向放豆沙面包的架子,和一道影子擦身而过,他的义肢忽然掉下来,摔在地上。
不怪对方,是?刚才的卡扣摔松了,他没有用这个讹人的本意,但眼前的好?心人影显然过分善良。
他得到?了一条很干燥柔软的小毛巾。
他被扶到?餐区坐下,被稍微比他温暖一丁点?的手轻轻抚摸脖颈。
毛巾轻轻拭过他的伤疤,残留一点?微弱的温度,像暖融融的羽毛。
一点?干净的浅枫糖色。
不善言辞的小毛巾动作很利落,对方说话不顺畅,他的耳朵听不清,交流基本完蛋。
但意思?不难懂——他遇到?了个维修师。
义肢的卡扣三两下就被复位了,松动的关节也被重新?拧紧,一个卡住的齿轮被小维修师趴在他膝盖上抿紧唇努力?撬出来……他能感觉到?那些手指在微微发?抖。
但手法很老练。
是?水平很高的维修师。
小毛巾艰难抉择了几?秒钟,还是?把购物篮里的糖一口气哗啦啦全倒回去,拿了绷带和消毒药水。
他太久没说话了,谢抵霄久违地懊恼,糟糕的自暴自弃,没能顺利叫住小毛巾告诉对方自己不是?流浪汉。
年轻的维修师帮他处理?好?了膝盖和掌心的擦伤,然后迅速收回手,像是?担心会冒犯到?他,帮他轻轻擦去义肢的金属面?上留下的手印和痕迹……他低头看着那个绷带打成的小小蝴蝶结。
对焦恢复了一些,他看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明显有残疾的手。
那只手受惊似的飞快收回,他面?前的是?个很单薄瘦弱的年轻人。
过长的额发?遮着眼睛,不合身的衬衫在腰间空荡荡晃着,挽了两折袖口,卡着清瘦过头的腕骨,那上面?有他熟悉的暗痕。
手铐磨出的、多年也无?法褪去的疤。
“对……对不起。”年轻的维修师结结巴巴地道歉,无?措而慌乱地把手藏到?背后,“我……给您,我……”
锈金色的瞳孔猝然悸颤了下——植入这些冷冰冰的机器后,这是?第一次,它们?真的像是?他的。
“阿川?”不远处,传来令人作呕的冰凉温柔的嗓音,“遇到?认识的人了吗?”
年轻的维修师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用力?摇头。
“对不起……我得回家了。”小毛巾向他小声道歉,这句话说得格外?快,不经思?索,仿佛已经成了钻进骨髓的咒语。
他握住那只被人伤害过的手腕。
掌心的脉搏失速,变得又?急又?乱,像是?被毒蛇衔住的幼鸟。
谢抵霄抬头。
小毛巾有双漂亮的眼睛,被额发?和低垂的睫毛遮住了,虹膜的颜色很浅,很漂亮,像温水化开的蜂蜜,清澈过头的枫糖浆。
现?在睫毛正不受控地微微发?着抖。
极度的不安和恐惧,让这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失焦,额头和鼻尖渗出湿漉漉的冷汗。
仿佛有什么毒蛇——阴冷地,湿溺着盘旋,约束,囚禁,白森森的獠牙刺穿后颈。
“你看,急什么?我就说你家助理?不可能跑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