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小孩都愣了下。
谢抵霄拎着衣领,把弥笼放在地上:“好点了吗?”
他半蹲下来,把手覆在牧川微微蜷着的手上,抬起头,看那双近乎透明的眼睛。
慢慢映出他的影子。
牧川……好像,醒过?来了。
从那片茫然而空无一物的冰原里,记忆的焦土尽头,已经快要消散的雾,又拼尽仅剩的力气,折射出一点冰晶似的眩光。
弥笼飞扑过?去,喉咙里堵着细碎的、惶恐到极点的呜咽,紧紧抓住牧川的病号服袖口。
“……小笼。”
牧川的声音轻得像覆着霜的叶片飘落。
他像是太久没开口,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却依然努力出声,咬字轻缓而生涩:“说……对不起……”
弥笼警惕地盯着咬不动的怪人。
他看这个地方所有人都不安全?,但?牧川的话他听,十四岁的少年人老老实实站直,手指拧得发白,慢慢地、不情愿地爬起来,给谢抵霄鞠躬:“对不起。”
牧川的手指动了动——甚至自不量力地想?撑坐起来,想?扶着弥笼的肩膀从病床上起身,替弥笼向谢抵霄好好道歉。
他的肩膀被机械义?肢轻轻按住。
谢抵霄只用了自然风的力道。
牧川跌回枕头里,呼吸紊乱,胸口吃力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冰冷的深水里浮浮沉沉,瞳孔微微收缩又扩散。
谢抵霄的手探过?他的肩膀,温热金属托着后颈,帮他呼吸。
呼吸。
谢抵霄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呼吸阀上,呼,吸,呼,吸,他只需要牧川做这个。
谢抵霄低头,锈金色瞳孔里映出小小的苍白影子。
……虚掩的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周骁野从楼上下来,心事重重,他往病房里探进头,刚看清里面的情形就瞳孔骤缩,拔腿杀过?去把弥笼从病房拽到走?廊。
“不是叫你?藏好藏好!”他警觉扫了一圈,压着气声急火攻心,“徐徐图之?不懂吗?!你?是惊喜惊喜惊喜!怎么就被抓进来了……”
他还?没把这浑小子抓去洗干净、打扮帅气呢!
周骁野几乎快要理解教练的绝望,一口气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弥笼却依旧像是没听见,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站着。
周骁野狠狠敲他脑门:“怎么了,傻了?”
狼崽似的小孩子眼圈倏地红透。
“野哥。”弥笼的身体发抖,声音像是从磕碰的牙齿缝里拼命挤出来的,“我哥……我哥怎么了?”
周骁野的手停在半道上。
弥笼一句接一句不停地问。
“是不是病得很重?”
“要多少钱!怎么治!”
他嗓子哑透了,胡乱拿袖子抹脸:“我回去打工野哥,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学赛车了,我也不上学了……谢谢你?。”
“我打工一天能挣一百七,我是钳工,熟手,我给我哥攒药费去。”
得病严重了,就必须得住院,住院就是烧钱。
福利院里的孩子没人不知道。
弥笼没时间在这耽搁了。
他想?狠狠给自己?几巴掌——乱花钱!买什么机票?!钱多烧手不知道怎么得瑟了是不是!要是攒下来,不能给哥治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