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延余光瞥见他,皱了皱眉,和正在说话的人道了声歉,叮嘱史蒂芬几句,便大步朝大厅另一头的小溪走来。
小溪想逃走,但是李赫延一把抓住了他。
“宝宝,车里坐不住,跑来外面等我吗?”
他低下头,发现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再摸摸头发,被太阳晒得发烫,便抱怨道:“以后少在太阳底下晒,好不容易才白一点,晒多了容易皮肤老化,生活习惯太差了,我该给你买防晒霜了。”
小溪眨眨眼,不知道他在叽里呱啦说什么。
李赫延拍拍他的肩,两人并排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时,早上送他们来的那辆黑色宾利正好停在面前。李赫延拉开车门,让小溪先进去。
外面烈日炎炎,大厦门口竖着的屏幕显示地表温度高达40度,然而车内开着冷气,舒适凉爽。小溪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淡淡的男士高级香水味又钻进鼻尖。
他想留在李赫延身边,住在那栋别墅里,送居伊去上学,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对他客客气气,尊重体面,没有人敢轻视他、欺辱他,他很快就会有合法的身份,可以拥有自己的手机号,社交帐号,银行卡,买一辆真正属于自己的摩托,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和俱乐部签约、打正规比赛、开二手摩托店、做买卖,或者重新去上学……
在这个国度,梦想只属于少年人,而长大后,就是梦破碎的开始。刚进金象的时候,他也曾和通猜一样听着播求的传奇,梦想和他一样从乡村拳馆简陋的草皮擂台打进皇家拳馆,但是时过境迁,两人都慢慢意识到,这个行业一将功成万骨枯,大部分人不过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苦苦打上几百场3000泰铢一场的比赛后,带着一身伤病在25岁之前退役。
他和通猜的区别不过是,在阿南的介入下,把这场美梦延续地更久一点。
可是阿南只给了他这一条路,他别无选择。
哪怕没有提拉,现在也是梦醒的时刻了,该回到属于他的阶级了。
小溪忽然觉得非常委屈,巴颂打了一辈子泰拳,又教了半辈子泰拳,在他眼里只要打赢比赛,成为优秀的拳手,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他不屑于钻营旁门左道,甚至不屑于把泰拳和金钱捆绑在一起。
可是这些是横贯在小溪眼前最基本,最迫切的需求。
他已经成年了,却连身在这个国度最基本的保障也没有,就要他坚守最高尚的道德标准。
他只有十几岁,正是最敏感最不可一世的年纪,若一辈子做井底之蛙也就罢了,可是来到了曼谷,在伦披尼见识过更大的世界,向往过,不甘过,愤恨过,最终都随着姐姐的自杀被埋葬在了内心深处。
现在这股火苗,又微弱地亮了起来。
李赫延结束和曼谷政府高官的洽谈,回来后,料到小溪会闷闷不乐,哄情人开心对他而言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于是一柜一柜的高奢衣物被送到别墅里,小溪站在楼梯上,看着这些大热天穿着笔挺西装的人忙忙碌碌地把昂贵的衣物搬进走廊尽头五十平米的衣帽间,再分门别类整理好。
最后结束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工作人员把他带来的几件山寨T恤和裤子整齐地叠好,放在一个精致的纸盒里,放在他面前。
小溪愣了一下,听到对面的人又客气地询问了一次:“先生,请问这些需要我们帮忙带走吗?”
 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转过头问李赫延:“哥,我可以留下吗?”
李赫延点头:“留下当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