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款子要尽快结清,不能留任何首尾……”隐约的话语随风飘来。
林雪低下头,继续搬动箱子,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苏擎天……他是否就是那个“幕后之人”?父亲临终遗言,“别信任何人,除了……”除了谁?话未说完。苏世伯,究竟是可信之人,还是弑友求荣的元凶?
那批官银上的芙蓉印记,又与他有何关联?
入夜,力工们挤在简陋的大通铺上,鼾声四起。
林雪悄无声息地潜出住处,如一道青烟,融入镖局深邃的宅院。
她避开巡更的护院,凭着幼时模糊的记忆和十年杀手生涯锤炼出的本能,向着镖局核心区域摸去。书房、账房、库房……这些地方,或许藏着线索。
苏擎天的书房还亮着灯。她伏在屋顶,屏住呼吸,轻轻揭开一片瓦。
书房内,苏擎天独自坐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面前的书桌上,空无一物。他望着跳动的灯焰,眉头微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芙蓉现,风波起……林兄,你的女儿,当真还活着么……”
屋顶上,林雪浑身一震,血液几乎凝固。
他知道了?他在试探?还是……另有所指?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从回廊另一端传来。林雪立刻伏低身体,将自己完全隐于黑暗。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矫健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外,屈指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苏擎天沉声道:“进。”
黑衣人闪身而入,单膝跪地:“总镖头,查到了。黑松林现场,除了我们的人和陈刚他们的痕迹,还有第三批人的脚印,轻功极高,处理得很干净,但……遗留了这个。”
黑衣人掌心,托着一小片深蓝色的布料碎片,边缘参差,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苏擎天接过碎片,在灯下仔细查看,脸色渐渐凝重:“这不是寻常的布料……是宫内织造局特供的‘雨过天青’锦。”
宫内?林雪的心猛地一沉。
“还有,”黑衣人继续禀报,“近日城中,多了一位生面孔的书生,常在茶楼酒肆打听十年前旧事,特别是……关于林家的。此人举止不凡,不像普通人。”
书生?林雪立刻想起了黑松林那个窥视的身影。
“盯着他。”苏擎天将布料碎片攥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另外,加派人手,盯紧所有可能与‘芙蓉’相关的线索,尤其是……新入镖局的人。”
“是!”
黑衣人领命而去。
苏擎天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变幻不定。
林雪缓缓将瓦片盖回原处,悄无声息地退离。
回到杂院通铺,四周鼾声依旧。她躺在坚硬的板铺上,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渗入的惨淡月光。
苏擎天的自语,宫中的布料,神秘的书生,以及那句“盯紧新入镖局的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漩涡。
她就像一只闯入蛛网的飞蛾,四周皆是迷雾与杀机。
父亲,您当年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敌人吗?
她轻轻摩挲着怀中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芙蓉花的纹路刺痛着她的指尖。
复仇之路,比她预想的,更加凶险,却也更加……接近真相了。
窗外,一片乌云缓缓遮住了月亮,金陵城彻底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