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信李老倌,只是捉鬼这两个字,跟他印象里那个只会扛着哭丧棒、唱几句老调子的师父完全对不上号。
记忆里,李老倌最多就客串一下道士先生,做做超度亡人多的道场,什么时候还会捉鬼了?
“师父,您以前怎么没说过您会这个啊?”
李老倌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幅度很大,像是在压着什么情绪。
“以前没机会说,也没必要说。”
他放下搪瓷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咱们干哭丧的,守着死人的规矩就行,没必要掺和鬼神的事。”
“可这次不一样,老大哥是我发小,小时候还带我掏过鸟窝、摸过鱼,他儿子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说村里已经有两个老人这样死了,再不管,下次不知道要轮到谁。”
“我总不能看着老家的人一个个出事,却不管不顾吧?”
林默看着李老倌眼底的红血丝,心里突然软了。
他知道师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最念旧情。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王大爷都是十乘十的好,这么一想,师父要去捉鬼,倒也合情合理。
“那…………咱们怎么捉啊?”
林默的声音缓和了些,他放下筷子,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
“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黄纸、桃木剑?还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画符念咒?”
李老倌被他问得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你小子是不是看太多鬼片了?哪有那么玄乎。”
他起身往自己房间走,脚步有些迟缓,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片刻后,李老倌抱着一个之前林默见过的旧木箱子出来,箱子表面的红漆已经斑驳,边角处磨损得厉害。
“这里面的东西是你小师爷很多年前交给我的,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李老倌把箱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把巴掌大的铁剑,几张泛黄的符纸,一个铜制的铃铛,还有一本线装的旧书,封面上写着“驱邪纪要”四个篆体字,书页已经发黄发脆,一看就知道肯定老物件。
林默凑过去,好奇地拿起那本旧书,指尖刚碰到书页,就觉得一阵凉意从指尖传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师爷真的会驱邪?”
他翻了两页,里面的字大多是繁体字,还有些手绘的插图,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和鬼怪的样子,看得他一头雾水。
“废话,你忘了上次的张家的事了?。”
李老倌的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刚拜师的时候,你小师爷就把这些玩意教给我了。”
“但是,我一直没有真正的去使用过,一来是觉得没意思,二来是怕惹上麻烦。这次要不是老大哥的事,我也不会把这箱子翻出来。”
林默把书放回箱子里,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师父,咱们就靠这些东西,能行吗?万一…………万一真遇到您说的山魈,咱们打不过怎么办?”
“放心,那东西没那么厉害。”
李老倌拍了拍胸脯,语气里又多了些自信。
“山魈大多是山里冻死饿死的孤魂野鬼,没什么道行,只是会迷惑人心。咱们只要提前准备好符纸和铃铛,再找到它的巢穴,把符纸烧了,用炸药驱散了阴气,就能解决。不过…………”
“炸药!不师父,咱们到底是要去干啥的?”
林默脸色古怪,本来哭丧匠去捉鬼就很匪夷所思了,现在还要拿炸药去炸鬼穴?
李老倌却完全不在乎林默的表现,只见他脸色狠辣,一字一顿的说道。
“害了别人就算了,居然敢动老子的人!别说炸药了,抽筋剥皮都算是轻的!”
他顿了顿,脸色又沉了下来。
“而且李家坳现在住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的祠堂年久失修,祖宗的牌位都蒙了灰。”
“山魈敢这么放肆,说不定跟祠堂的阴气重有关。咱们这次去,不仅要捉鬼,还得帮村里重新打理祠堂,给祖宗上柱香,不然就算这次解决了,以后还会出事。”
林默点点头,心里渐渐有了谱。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谢医生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才缓缓敲下一行字。
“谢医生,我这两天家里有点急事,想跟您请个假,麻烦您了。”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心里有些忐忑。
这一个半月来,他因为各种事情请假次数太多,谢医生虽然每次都准假,却难免会有想法。
上次缝合练习时,谢医生还说。
“小林啊,你这心思要是能多放在手术上,进步会更快”。
现在自己又要请假,不知道谢医生会不会失望。
没过多久,谢医生就回复了。
“没事,家里的事要紧,你安心处理,医院这边有我。”
林默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一阵温暖。
谢医生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自己以后要好好的跟谢医生学习才行。
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对李老倌说。
“师父,假请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
李老倌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收好,重新盖好箱子。
“今晚你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咱们早上坐班车转到县城,再从县城转到李家,路上得走八九个小时,山路不好走,你得有心理准备。”
林默点点头,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
他把剩菜倒进垃圾桶,将碗筷放进水槽里,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过指尖,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看着水槽里的泡沫,心里突然想起了李妤与甄澄,要是她们知道自己要去捉鬼,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想着林默的嘴角微微翘起。
“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