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不是嚎,是唱。”李老倌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盯着林默头上的墙角:“得跟着调子走,音高音低都是有规矩的。”
林默的目光落在李老倌脚边的手提包,露出一个孝字的半边。
王大爷打开手提包,递给林默。
布料粗糙,有股淡淡的樟脑味。
“今晚城南张老太太的事,事主要求哭三个小时。”王大爷拍拍他肩膀。
“我专门请李师傅带带你,机灵点,别出岔子。”
李老倌突然举起铜铃铛摇了摇。
“跟着我学三声。”
老头清清嗓子,突然拔高声音。
“我的娘呀~”
那声音不似哭嚎,倒像是真的在灵前一般,配着停尸间的冷气,让人汗毛竖起。
林默吓了一跳,喉咙发紧,试了好几次都张不开嘴。
李老倌的独眼突然盯向他,又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哭不出来?想想你最憋屈的事。”
林默眼皮一跳,眼泪毫无预兆的掉在孝服上。
“我的娘啊!”他的声音像是劈了叉:“你怎么就走了啊!”
他心里很奇怪,他到底在哭谁。
李老倌微微点头,王大爷心里蛮不是滋味的“滋”了一声。
“调子不对,气太浮。”李老倌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但是眼泪是真的,这就比啥都强,以后好好跟我学,这样你的嗓子不会废,眼睛不会瞎。”
林默接住纸巾,是包新的。
十一点,李老倌和林默一起走出医院大门,门口停着一辆破烂面包车。
车窗上贴着黑膜,路灯的照射下好像看见两个穿着孝服的女人,好像画了个泪痕妆。
李老倌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进去。
后车门从里面拉开,其中一个女人对着林默笑了一下。
“事主要求哭足三个小时。”
林墨闻着车里的香烛味,听见李老倌的声音从前排传过来。
“记住,孝服不能沾荤腥,哭的时候要露出脚踝,一步三磕头,别踩灵堂门槛………….”
车窗外的路灯快速的往后退去,像是串起来的鬼火一般。
他摸出手机,37.56元的余额在黑暗中闪过。
面包车在城郊巷子口停下,深处亮着灯。
林默跟着一行人往里走,四周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楚什么。
灵堂搭在室外,黑白照片上的老太笑的慈眉善目,供桌上的长明灯被吹的左右摇摆。
“跪下。”李老倌低喝一声。
林墨听话的跪在蒲团上,里面的稻草扎的人膝盖生疼。
旁边的女人已经哭开了,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唱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林默深吸一口气,万千复杂情绪堵在喉咙口,终于化作一声哭嚎。
“我的亲娘啊!你怎么不等我啊!”
吓的一旁打牌的真孝子手一抖,一张麻将掉下桌子。
林墨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哑的发不出声,直到李老倌将他从地上拉起,这才发现天边已经有了一抹鱼肚白。
面包车在医院后门停下,临下车时。
李老倌往他兜里放了个信封,又给他递了两个馒头一杯豆浆。
林默看着手里热乎的馒头,隐隐觉得还能再哭一会儿。
手机震了震,科室群里张主任发消息:“@林默,八点上班后去催费。”
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