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虽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凌驾于普通能力者之上,却绝不敢无视一名大宗师的存在。
大宗师的战力早已超越普通人所能够理解的范畴,若真惹得对方出手,别说几个家族,就算是整个先导会,都要掂量掂量后果。
李家平日里与那位大宗师维持着表面的和睦,逢年过节会派人送上厚礼,偶尔遇到危机,也会请对方出手相助。
可这种“和睦”,仅限于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李家很清楚,那位大宗师一心求道,想要突破成为泰斗级能力者,所以才对于其他事情不太关心。
但这并不代表着对方对于雍州这片土地就毫无责任心,在异兽潮来到雍州之后,那位大宗师已经动身前往前线拦下来绝大多数的异兽。
若是直接派顶尖战力抓捕张玉汝,动静太大,难免会引起大宗师的注意;一旦让对方察觉到实验的真相,不仅李家会遭到重创,整个雍州的利益链条都会瞬间崩塌。
说到底,他们所追逐的利益,所做的一切勾当,终究是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只能在黑暗里偷偷进行,一旦暴露出来,便会像阳光下的冰雪般,瞬间消融。
将张玉汝的尸体移交到李家负责实验的嫡系子弟手中时,李砚卿特意确认了金属担架上的束缚装置稳定性。
那些泛着冷光的合金锁链能牢牢锁住躯体,防止残留的能量逸散,也避免出现任何意外。
待子弟恭敬地应下“定不负所托”,她才转身,没有多停留片刻的打算,径直朝着实验室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撞见了正搓着手、满眼兴奋的叶平。
他显然是打算留下来观摩实验,锦袍上还沾着之前踩过张玉汝的血迹,却丝毫不在意。
他的视线频频往实验台的方向瞟,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急切:“李砚卿,不多留会儿看看?说不定能早点发现这小子的能力秘密……”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李砚卿身后——夏侯雪正垂着头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像个被遗弃的木偶,显然是被叶平随手丢在一旁,无人理会。
李砚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夏侯雪,脚步顿住,直接开口:“她,我要带走。”
叶平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
在他眼里,夏侯雪早已是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能用的只有那身被叶家临时灌输的冰霜能量,如今张玉汝已死,这枚棋子连“刀”的作用都没了。
若李砚卿没提这个要求,他回头只会找个偏僻的巷子,让手下随手处理掉,省得留着浪费粮食。
可转念一想,他脸上的轻蔑又变成了算计的笑,故意拖长了语调:“哦?李砚卿你要她做什么?这丫头可是亲手杀了张玉汝的潜力新星,叶家对她的投入可是相当巨大的。”
他话里话外都在抬高夏侯雪的“价值”,仿佛前一秒还想弃之如敝履的人不是他——此刻李砚卿主动开口要,这丫头倒成了他能拿捏的筹码,得先摆出“不愿轻易放手”的姿态。
李砚卿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眼底掠过一丝不耐,没功夫和他绕圈子,直接道:“我要带走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一出,叶平脸上的算计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他心里打得比谁都清楚:在抓到张玉汝之前,夏侯雪或许还有几分利用价值,能和李砚卿的人情勉强扯平。
可如今张玉汝已死,大仇得报,后续还得靠李家的研究成果,一个没用的夏侯雪,哪能比得上李砚卿的人情?
要知道,李砚卿作为李家嫡系,她的人情意味着未来在雍州办事能少走无数弯路,甚至可能换来李家在天人内部会议上的支持,这可比一个弃子值钱多了。
“哈哈哈,既然砚卿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叶平立刻换上爽朗的表情,甚至主动侧身让开道路。
他对着夏侯雪抬了抬下巴,“还不快跟砚卿走?以后可得好好听砚卿的话,别浪费了这好机会。”
夏侯雪依旧低着头,没什么反应,直到李砚卿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才像回过神般,跟着李砚卿的脚步向外走。
路过叶平身边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叶平那道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视线——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惋惜,只有“筹码交换成功”的满意,让她心底一阵发凉。
李砚卿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平稳地带着夏侯雪穿过长长的走廊,实验室里隐约传来仪器启动的嗡鸣声,还有叶平兴奋的交谈声,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夏侯雪心上,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嵌进掌心。
穿过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闸门,又沿着幽深的石廊走了许久,直到清新的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香,夏侯雪紧绷的肩膀才终于微微松弛,苍白的脸色也稍稍有了几分血色。
方才在实验室里闻到的消毒水味、听到的仪器嗡鸣,还有叶平那副贪婪的嘴脸,都像无形的枷锁,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此刻远离了那片压抑的区域,才总算找回了几分呼吸的力气。
李砚卿走在前面,月白色的裙摆扫过青石板路,没有回头,却像是能感知到夏侯雪的状态,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
两人穿过两道挂着墨竹帘的圆门,最终停在一处雅致的小院前——院墙是用淡青色的砖石砌成,墙头爬着几株淡紫色的藤蔓,院门口摆放着两盆修剪整齐的兰草,叶片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看起来静谧又清幽。
这里没有李家主宅的奢华,也没有实验室的冰冷,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安宁,显然是李砚卿平日里独自居住的地方。
夏侯雪站在院门口,有些局促地攥着衣角,目光下意识扫过院内——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通向正屋,两侧种着几棵桂花树,枝叶繁茂;小径旁的石桌上,还放着一套未收起的茶具。
“你就住在这里吧。”李砚卿转过身,目光淡淡落在夏侯雪身上,随即抬手指向院内东侧的一间客房。
那间屋子的门窗漆着浅棕色的木漆,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看起来干净又整洁。
“那是客房,平日里用来接待客人,你暂且住着,缺什么再跟我说。”她语气依旧平静,没有多余的寒暄,却也没有什么不耐的情绪。
能住进李砚卿的私人小院,甚至被安排进接待客人的客房,已是极大的礼遇——以李砚卿的身份和性子,寻常人连踏入这小院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在此居住。
她张了张嘴,想道谢,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嗯”。
晚风再次吹过,桂花树的枝叶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掩盖了夏侯雪细微的呼吸声。
她看着李砚卿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这位李家嫡系为什么要救自己?是真的想帮她,还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