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贾岛把每字嚼出滋味的“诗疯子”(第1/2页)
在唐朝长安的街上会看见一个骑驴的书生,驴走得慢悠悠,他比驴还慢,手里攥着支笔,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皱眉摇头,一会儿拍大腿,别怀疑,这八成就是贾岛。
这人一辈子就干两件事:要么在考科举的路上,要么在抠诗句的坑里。别人写诗是“灵感来了就动笔”,他写诗是“一个字能熬三天夜”;别人写风景是“花开得好看”,他写风景是“草径荒园里藏着静”;别人写感情是“我想你了”,他写感情是“木兰舟飘到潮水头”。他这“清奇僻苦”的诗风,到底是怎么炼出来的——不是天赋,是熬出来的;不是技巧,是较真出来的。
“推敲”的背后:不是选字,是跟自己死磕
提到贾岛,没人绕得过“推敲”的故事。这事儿不是编的,是真真切切发生在长安街头的“社死现场”,还差点让他吃了官司。
那是元和年间,贾岛刚还俗没几年,天天骑着一头瘦驴在长安晃悠,不是为了逛风景,是为了找写诗的灵感。有天他去拜访一个叫李凝的朋友,朋友没在家,他站在人家门口,看着黄昏的月亮挂在树上,鸟窝安安静静的,突然来了灵感,提笔就写了两句:
“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
写完他就骑驴往回走,走了没两步,又觉得不对——“推”门?还是“敲”门?
他坐在驴背上,手比划着“推”的动作:僧人半夜回来,轻轻推开门,怕吵醒主人,挺安静的,符合这夜里的氛围。
可再一想“敲”:手里拿着门环,“咚、咚”敲两下,声音在夜里传得远,反而更显得周围静,这不更有味道吗?
就这么着,他在驴背上跟自己较上劲了。一会儿嘟囔“僧推月下门”,一会儿念叨“僧敲月下门”,手一会儿往前推,一会儿往门上敲,连驴走到哪儿了都没注意。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驴闯进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里——那是韩愈的仪仗队,韩愈当时是吏部侍郎,相当于现在的组织部副部长,出门的排场大得很。
衙役一看有人闯仪仗,立马就把贾岛揪下来了,按在地上要打。贾岛这才回过神,赶紧喊“别打!我在琢磨诗句呢!”
韩愈听见动静,掀开车帘一看,是个穿得寒酸却眼神发亮的书生,挺好奇,就问他:“你琢磨什么诗句,这么入迷?”
贾岛赶紧把“推”和“敲”的纠结说了一遍。韩愈一听,也来了兴致,没怪他闯仪仗,反而跟他一起琢磨:“你想啊,夜里多静啊,‘敲’有声音,一有声,反而显得更静,这叫‘以动衬静’,比‘推’好!而且僧人拜访朋友,敲门是礼貌,总不能直接推门进去吧?”
贾岛一拍大腿:“对!就是‘敲’!”
就这么着,“僧敲月下门”定了,“推敲”这个词也流传下来了。但别以为这是个巧合——贾岛对字的较真,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他写过“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说的就是他写《送无可上人》里“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这两句,琢磨了三年,一读到就忍不住哭。
还有一次,他写“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吹”和“满”这两个字,他在屋里踱了三天步。第一天想“秋风刮渭水”,觉得“刮”太硬,不像秋风;第二天想“秋风吹渭水,落叶盖长安”,觉得“盖”太满,少了点飘洒的劲儿;直到第三天早上,他看见院里的落叶铺了一地,想起“满”字——“落叶满长安”,不是一下子盖满,是慢慢飘,慢慢积,最后整个长安都被落叶裹着,多有画面感!
为了这两个字,他三天没好好吃饭,邻居喊他吃饺子,他都摇头说“等我把字想明白再说”。你看,他哪是在写诗?是在跟每个字死磕,非得把字嚼出滋味来才肯罢休。
“清奇僻苦”:不是故意装深沉,是他眼里的世界就是这样
后人说贾岛的诗风是“清奇僻苦”,还把他和孟郊并称“郊寒岛瘦”——孟郊的诗像冬天喝凉水,苦得直皱眉;贾岛的诗像秋天的枯树,枝桠疏疏的,看着瘦,但有劲儿。可你知道吗?他不是故意写得这么“冷”,是他这一辈子,就没怎么见过热闹的风景。
他早年当和尚,住的是恒山的小禅房,每天见的不是佛像就是枯树,听的不是念经就是风声;后来还俗考科举,住的是长安的破屋,每天见的不是考卷就是冷饼子;再后来被贬到四川,住的是江边的小官舍,见的不是河水就是荒草。他眼里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清清淡淡、安安静静的,写出来自然就带了“僻苦”的味儿。
就说他最有名的《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你读着是不是觉得特别静?松下问童子,童子说师父采药去了,就在这山里,可云太深,找不到。没有华丽的词,没有激烈的情绪,就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松树、童子、山、云,简单几笔,却让人心里空落落的,又有点向往。
这就是他的“清奇”——不写大风景,专写小角落;不写热闹,专写安静。再比如他的《题李凝幽居》: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开头第一句就定了调:“少邻并”,没什么邻居,多清净;“草径入荒园”,小路长满草,园子有点荒,多安静。你想想,要是换成“热闹大街旁,朱门映花园”,那就不是贾岛了。
他的“苦”也不是装的,是真的苦。比如他写《病蝉》:
“病蝉飞不得,向我掌中行。
拆翼犹能薄,酸吟尚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