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奎道:
“林将军此计虽妙,却有一处极大的风险。”
“方腊军虽与我军对峙,但名义上,仍是奉诏前来剿匪的盟军。”
“若我军无故对其粮草动手,等同于撕毁盟约,主动挑起战端。”
“此事一旦传回汴京,官家怪罪下来,本将军……担待不起啊。”
这并非怯懦,而是一个官场老手对政治风险的本能嗅觉。
功劳虽好,若因此惹来滔天大祸,那便得不偿失。
帐下诸将闻言,也都沉默下来,觉得王奎言之有理。
与盟友开战,这罪名太大了。
可让他们直接放弃济州,又很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杨志忽然上前一步。
他抱拳行礼说道:
“将军所虑,末将明白。”
“但末将以为,此事或许并非如将军所想那般凶险。”
王奎抬眼看他。
“哦?杨将军有何高见?”
杨志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司行方率军抵达济州,与我军对峙,至今已有多日。”
“如此大事,将军想必早已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
“可朝廷那边,至今可有片纸只字的回应?”
王奎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未曾。”
杨志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便是了。”
“两军对峙,剑拔弩张,此乃军国大事。朝廷若是想管,早就该有旨意下来,或调停,或斥责。”
“可朝廷偏偏不闻不问,沉默至今。”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说明官家心中也早已对骄横跋扈的方腊心存不满。”
“只是碍于颜面,不好亲自下令罢了。”
“朝廷没有明确指示,正是默许将军您,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王奎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站起身,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杨志。
是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消息送回汴京,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以蔡京等人的手腕,怎会不知此地情形?
他们之所以毫无反应,不正是在默许自己放手去做吗?
官家是想借自己的手,敲打敲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方腊。
想通了这一关节,王奎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他眼中的犹豫被炙热的野心所取代。
富贵险中求!
若是能一举击溃方腊军,夺下济州,这份功劳可不小。
“好!说得好!”
王奎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本将军明白了。”
“林将军,杨将军!”
“末将在!”二人齐声应道。
“本将军命你二人,奇袭桃花镇。”
“务必焚毁方腊军所有粮草,断其后路。”
“末将,遵命!”
……
当夜,月黑风高。
一千名精锐士卒在林冲和杨志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宋军大营。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崎岖的乡间小道,绕开所有岗哨,直扑三十里外的桃花镇。
此刻的桃花镇,一片宁静。
负责看守粮草的方腊军,做梦也想不到,“盟友”会对自己下死手。
这些天虽然与宋军对峙,但双方都保持着克制,顶多只有小规模摩擦。
因此粮草大营的防备并不太严。
营寨门口的哨兵,抱着长枪,早已靠着栅栏打起了瞌睡。
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黑暗中,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已经锁定了这里。
“动手!”
随着杨志一声低喝。
上千名兵丁从黑暗中骤然杀出。
“噗!噗!”
几名还在睡梦中的哨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锋利的刀刃抹断了喉咙。
营寨大门被打开。
兵丁涌入大营,将手中的火把掷向了粮草垛。
干燥的粮草遇到烈火,瞬间便熊熊燃烧起来。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不过片刻功夫,整个桃花镇的粮草大营,便化作了一片火海。
“走水啦!”
“敌袭!有敌袭!”
直到此时,营中的方腊军才如梦初醒。
林冲手持长枪,杨志挥舞钢刀,二人一马当先,杀入营中,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他们并不恋战,目标明确,就是制造更大的混乱,确保粮草被烧得一干二净。
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粮草燃烧发出的“噼啪”爆响声,与士卒们的惨叫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毁灭的乐章。
司行方得到消息,立马带兵赶到,可惜大火已经无法扑灭。
他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王奎——”
“你这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
“我司行方与你势不两立!”
……
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
司行方亲率八万大军,在宋军营外摆开阵势。
司行方匹马立于阵前,手中长刀直指营门,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