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肆虐了一夜的狂风终于停歇。
金军大营已然化作一片废墟。
残存的火焰舔舐着漆黑的木炭,升起缕缕黑烟。
武植立于一片尸骸之中,手中的玄铁裂魂枪兀自滴着鲜血。
他环顾四周,三千精锐虽个个带伤,人人疲惫,但眼神却如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撤!”
武植没有丝毫拖沓,一声令下。
三千人马迅速集结,如退潮的洪水,井然有序地撤出这片人间地狱,返回咸州城。
天色大亮。
金兵们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如死灰。
营帐没了。
粮草没了。
连攻城器械,都在大火与混乱中损毁大半。
遍地都是烧焦的、被踩踏成泥的尸体。
粘罕孛堇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踉踉跄跄地走到中军位置。
这里原本是他的帅帐。
现在只剩下一地灰烬。
“噗!”
他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面色惨白如纸。
“元帅!”
亲兵连忙上前搀扶。
“伤亡……伤亡统计出来没有?”粘罕孛堇的声音嘶哑。
一名将领脸色难看地上前,声音都在发颤。
“回元帅……昨夜一战,我军被斩杀者至少两万。”
“因混乱自相践踏,以及被大火烧死者,不计其数。”
“武植……他带了多少人来?”
“据说……只有三千。”
“什么?只有三千……”
粘罕孛堇闻言,气得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羞辱。
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三十万大军的营寨,竟被区区三千人搅得天翻地覆。
“啊啊啊!”
粘罕孛堇仰天怒吼,声嘶力竭。
他一脚踹翻身边一个半焦的火盆,疯狂地咒骂着。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三十万人,被三千人杀穿营寨!”
众将领噤若寒蝉,低头不敢言语。
这时,一名将领上前道:
“元帅,非是将士不用命,实乃昨夜那股妖风太过古怪。”
“平地而起,飞沙走石,伸手不见五指,我军的指挥完全失灵,这才让武植那厮钻了空子。”
妖风?
粘罕孛堇的怒火稍稍平息,脑中闪过一道光。
他想起来了。
早在出征之前,他就曾听闻梁山泊中藏龙卧虎,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更有能呼风唤雨的道人。
之前烧毁粮草是狂风。
昨夜袭营也是狂风。
原来如此!
粘罕孛堇猛地转身,眼中迸发出狠厉的光芒。
“传我将令,派人八百里加急,去中京请大金国师前来助阵!”
“武植,你以为有妖道相助,本帅就奈何不了你吗?”
“等着,本帅要让你连同你的咸州城,一起化为齑粉!”
……
这一天,金兵没有攻城。
他们后退十里重新安营扎寨,清理战场,收敛尸体。
虽然昨晚损失惨重,但并未伤到根本。
只要重整旗鼓,依然有再战之力。
咸州城墙上的守军起初还有些奇怪。
按照金兵前几日的疯狂劲头,今天该是更猛烈的报复才对。
很快,消息从城内传到了城头。
寨主昨夜亲率三千勇士,夜袭金营。
于三十万大军之中,七进七出。
焚其营寨,毁其器械。
斩首两万余级。
而我方,全身而退。
消息一经证实,整个咸州城彻底沸腾。
“寨主威武!”
“梁山必胜!”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传出数十里之远。
正在收敛同伴尸体的金兵听到这声音,士气更加低落。
……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
金军大营,中军帅帐。
粘罕孛堇恭敬地站在一旁。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披黑色法袍,手持一根白骨法杖的老者。
老者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双目却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他便是大金国师,萨满法王·普速完。
普速完乃是长白山黑水萨满一脉的法王,据说能与鬼神沟通,操控风雪,在女真各部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粘罕孛堇将前几日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