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颤抖着,“我们早就没有感情了……”
“错。”陆昭的声音透过电磁波传入每一台设备,“你们只是忘了怎么哭。但现在,你们得重新学。”
光幕之下,孩子们手拉着手站在礼堂前坪,齐声唱起一首古老的童谣??那是林晚从一本残破手稿中复原的“记忆安魂曲”。旋律简单,却蕴含强大的共振频率,与逆莲核形成双重防护。
那个曾三年不语的男孩站在最前方,手中紧握母亲的照片。风吹起他的衣角,他也终于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
不是逃离,而是迎战。
凌晨三点十七分,最后一架敌机坠毁于峡谷深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幸存者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口中喃喃念着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阿妈……阿爸……我想你了……”
K-1清点战果后回来报告:“俘虏全部失去战斗意志,精神评估显示共情指数突破阈值,已无法执行命令。部分人主动交出了植入体内的记忆清除芯片。”
林晚靠在门框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轻声道:“你知道吗?这种胜利,以前从来没人想过可以用‘温柔’达成。”
陆昭站在台阶上,披着一件旧毛衣??和男孩那天穿的一模一样。他望着晨雾中渐渐消散的光幕,忽然笑了。
“其实我不是温柔。”他说,“我只是不再假装坚强。”
太阳升起时,邮差再次到来。
这次送来的是厚厚一叠信件,来自世界各地。有的用钢笔回忆失散亲人,有的附着孩子的涂鸦,写着“谢谢叔叔让我敢做梦”。还有一封来自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正式邀请伤痕学院参与起草《全球共感权益宪章》。
陆昭一封封看过,最后抽出一张明信片??背面印着北海道雪原,正面字迹稚嫩:
>“我也开始做噩梦了。但老师说,梦里的哭声也是活着的声音。
>我想你是对的。
>谢谢你没让我们忘记怎么疼。”
他把明信片夹进日记本,走到教室门口。
课堂正在进行“记忆分享会”。每个孩子轮流讲述一个关于爱的故事。轮到那个男孩时,全班安静下来。
他站起来,声音仍有些沙哑,但不再颤抖:“我妈妈……是名教师。她总说,课本教人识字,但眼泪教人懂人心。后来她因为拒绝给孩子注射抑制剂,被带走了。我再没见过她。但我一直记得她的味道,是桂花香,还有粉笔灰。”
一个小女孩举手:“那你现在想去哪里找她?”
男孩摇头:“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我知道,只要我不忘记她,她就没真正消失。”
教室里静了几秒,然后掌声响起,不热烈,却持久。
陆昭默默退出教室,走向母亲墓碑所在的山坡。那里种满了白色小花,是林晚去年春天栽下的“忆思兰”。
他在碑前坐下,掏出那封皇室密信,又一次读完。
“父皇羡慕我……”他低声重复,忽然觉得荒诞又真实。那个一生追逐权力巅峰的人,最终渴望的竟是儿子拥有的东西??自由感受的权利。
“你说得对。”他对着墓碑说,“我不是为了当太子而活。但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不再需要‘夺嫡’这个词,不再把共感当作威胁,不再让孩子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别哭’……那也许,我才真正赢了。”
风拂过山岗,花瓣飘落如雪。
当天傍晚,学院举办了一场小型庆祝会。没有烟花,没有演讲,只有篝火、手风琴和一大锅林晚熬的红豆汤。
孩子们围坐一圈,放飞写满心愿的孔明灯。有的写着“找到妈妈”,有的写着“长大后要开一家让人哭的电影院”,还有一个歪歪扭扭地写着:“希望世界早点治好它的冷。”
陆昭坐在角落,看着灯火映照下的笑脸,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K-1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接下来呢?他们还会再来。”
“当然。”陆昭接过茶,笑了笑,“但每次来,我们就会多唤醒一些人。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再也找不到足够麻木的心来执行命令。”
夜深人静时,他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进入全球共感网络后台。
在用户增长曲线旁,新增了一行数据注释:
>【累计觉醒人数突破百万】
>【关键词搜索趋势:‘如何向父母道歉’上升380%】
>【最受欢迎内容标签:#我允许自己痛]
他关闭页面,躺上床,闭上眼。
梦境再度降临。
这一次,他看见母亲站在雪地中,转身对他微笑。不再是贵妃的华服,也不是逃亡者的狼狈,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眼里有光。
“娘……”他在梦中喊。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醒来时,天已大亮。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照在床头那张合影上??是他和林晚去年冬天在湖边拍的。两人裹着厚厚的围巾,笑得像个傻瓜。
他起身穿衣,推开房门。
院子里,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依旧轻柔。
梧桐叶又落了一层。
而那个曾经如雕像般沉默的男孩,正弯腰清扫,动作认真,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陆昭站在廊下,静静看着这一幕,许久,才轻声自语:
“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