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已察觉危机,正试图销毁最后证据。”谢无咎分析道,“但她不会坐以待毙,极可能孤注一掷,制造新的‘意外’来转移视线。”
陆昭补充:“据线报,十皇子押解途中遭遇山洪,队伍被困山谷。有人怀疑,这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掘开河堤所致??目的,或是借机劫囚,或是干脆灭口。”
赵承渊沉思良久,忽然问:“父皇这几日情绪如何?”
游璧答:“陛下终日批阅奏章,极少言语。但昨夜曾独自前往奉先殿,跪拜良久,口中喃喃‘朕对不起你们’……奴才听得心惊。”
赵承渊闭目,心中已然明悟。
父皇早就知道一切。
他知道妻子在清除年长皇子,也知道四、十两子参与其中。他选择沉默,是因为时机未到,因为他需要一场足够大的风暴,才能一次性荡清积弊。
而现在,风暴来了。
“传我命令。”赵承渊睁开眼,目光如电,“第一,派精锐快马驰援十皇子押解队,务必确保其活着抵达岭南;第二,放出风声,说我即将呈递《六大皇子被害案总录》,并将证据呈交太庙,请列祖列宗裁决;第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请陛下移驾万寿山避暑,暂离宫廷十日。”
谢无咎震惊:“您是要……逼宫?”
“不是逼宫。”赵承渊站起身,披风猎猎,“是清君侧。若父皇不愿面对,那就让我替他面对。若天下不能容此恶,那就由我亲手终结它。”
三日后,赵承渊身穿素服,怀抱木匣,独步踏入太和殿。
百官已在殿前列班,人人神色紧张。他们已听说,九殿下将在今日公开六大皇子被害真相,并请求举行“宗庙问罪”大典??即请皇族长辈与宗正卿共同审理皇后罪行。
乾熙帝未至,但特许赵承渊先行陈词。
赵承渊将木匣置于丹墀之前,打开,取出七份卷宗,每一份代表一位死去的皇子。
“七皇子赵承宪,死于砒霜慢性中毒,药引为尚药局特制‘养心丸’;”
“八皇子赵承宜,死于乌头碱混合曼陀罗汁液,每日一杯安神汤,饮了整整三个月;”
“六皇子赵承宏,坠马非意外,马鞍缰绳被人涂抹癫狂草粉,致马匹突受刺激狂奔;”
“五皇子赵承勋,溺亡于温泉池,实则被人按入水中,伪装滑倒;”
“三皇子赵承烈,咳血而亡,肺腑溃烂,乃长期吸入含汞香料所致,香料出自皇后赏赐的熏炉;”
“二皇子赵承昭,练剑时剑柄断裂刺穿心脏,断口处检测出腐蚀性药剂痕迹,剑乃皇后所赠。”
一项项罪行被当众宣读,犹如惊雷炸裂朝堂。
大臣们面色惨白,不少人当场呕吐。
就在此时,内侍急报:皇后突发急症,晕厥于凤仪宫,太医束手无策!
赵承渊冷笑:“又是故技重施?想装病避审?”
他转身对宗正卿拱手:“请即刻启动宗庙问罪程序。若皇后真病,待其康复再审;若假病,则更证明其心虚畏罪!”
话音未落,忽听殿外传来钟鸣??不是景阳钟,而是太庙钟响!
九声悠远,庄严肃杀。
这意味着,宗庙已接受申诉,正式立案调查皇后王氏!
与此同时,东华门外,三千禁军奉“监国副使”令符集结,将中宫团团围住,严禁任何人出入。
凤仪宫内,皇后王氏赫然站在廊下,一身凤袍未脱,手中握着一枚小巧瓷瓶,嘴角带着诡异微笑。
“你们以为……我真的会毫无准备?”她喃喃道,“这江山,本就是我用儿子们的命换来的……谁也夺不走!”
然而下一刻,一道身影从梁上跃下,黑衣蒙面,手中短刃直取其喉!
是柳嬷嬷!
原来她早已潜入宫中,只为亲手为八殿下复仇。
两人搏斗间,瓷瓶落地碎裂,一股腥甜气息弥漫开来??竟是剧毒鹤顶红!
最终,柳嬷嬷以命相搏,拼死打翻毒瓶,并将皇后咬伤手腕。禁军破门而入时,只见皇后瘫坐地上,唇角抽搐,显然已自行服毒。
但她还未死。
赵承渊走进殿中,俯视这位曾母仪天下的女人。
“为什么?”他问。
皇后仰头,眼中竟无悔意,只有疯狂:“因为你父皇不爱我……他只爱那个早逝的元妃!我辛苦为他生下四子,却被冷落十年!既然他不愿给我尊荣,那我就让他尝尝,失去所有儿子的滋味!”
她咯咯笑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可惜……还是没能杀了你……老九……你太聪明了……也太像他……像那个冷酷无情的皇帝……”
声音渐弱,头一歪,气绝身亡。
赵承渊静静站着,许久未语。
外面,雨又下了起来。
这一次,洗刷的不只是罪孽,还有整整一个时代的黑暗。
数日后,乾熙帝颁布诏书:
>“皇后王氏,悖逆人伦,残害宗室,罪不容赦。虽已自裁,仍削去谥号,贬为庶人,不得入皇陵。四皇子赵承睿勾结外敌,图谋不轨,赐白绫自尽。十皇子赵承烈协同投毒,流放途中畏罪自杀(实为秘密处决)。其余涉案宫人、太医、宦官共计八十三人,一律斩首示众。”
同时,追封七位早逝皇子为亲王,建祠祭祀,天下哀悼。
乾熙帝病体日重,终将大政悉数托付赵承渊。
有人劝他趁势登基,结束夺嫡纷争。
赵承渊却跪于御前,叩首道:“儿臣愿辅佐父皇,整顿朝纲,还天下清明。太子之位,非我所求。九龙夺嫡,我真不想当太子。”
乾熙帝望着这个历经磨难却始终未染血腥的儿子,老泪纵横:“你不想要,可这江山,只能交给你。”
风雨过后,朝阳初升。
紫禁城琉璃瓦上,露珠滚落,映出一片澄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