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完故友一生善行,河伯摩挲着神印,悲声长叹:“兄长啊兄长!你平生诸事皆善,唯……唯这识人之明,怎就如此糊涂!
弟早已明言,那鳄妖狼子野心,绝非善类!
兄长却……唉!如今,悔之晚矣!”
言毕,他忽又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痛快的杀伐之意:“兄长且安心去吧!弟已将这凶顽鳄妖伏法,为你……雪此血海深仇!”
看着河伯又哭又叹复又大笑,情绪激荡难平,玄珏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轻叹。
然而,一个巨大的疑惑随之涌上心头:这河伯与黑水河神,竟情深至此?可常言道,修行之人,需斩断七情六欲,方能得证大逍遥、大自在吗?如此浓烈的情谊,岂非与道相悖?
待河伯情绪稍定,玄珏将水妖遗落的黑水叉与乾坤袋收好,便上前一步,恭敬地将心中疑惑道出。
河伯闻言,拭去泪痕,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而通透的笑意:“小友,我等与你等不同。天下山水之神,能居此神位者,大多并非靠自身苦修之功。
多是生前积德行善,死后感念上天,玉帝悯我等一生不易,方敕封为一地神只,命我等继续护佑一方水土生民。”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认命:“似我等这般山水之神,一身法力,泰半源自这山神印、水神印。任凭自身如何勤修苦练,修为增长亦是有限。
盖因我等多为死后封神,失了‘命’之本源,无法如你等生灵般,做到性命双修,性命合一。”
玄珏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河伯接着道:“然则,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如我等这般,自然也有我等的好处。
便如你方才所问,我等既无需忧虑情欲有碍修行,斩与不斩这七情六欲,也就无所谓了。长生久视,自有神位庇佑,无甚大碍。
至于逍遥嘛……”他环顾烟波浩渺的万里黄河,神情舒展,“守在这万里河疆之内,倒也还算自在逍遥。”
玄珏看了河伯一眼,心中暗忖:果然!这“上天封神”之路,所谓逍遥,终究是画地为牢!
在这万里黄河之内,自是逍遥,可一旦离了这黄河水脉呢?这逍遥,又有几何?
思虑翻涌,玄珏不禁再次轻叹出声:“长生,逍遥……此乃修道者毕生所求。
然而,为了这虚无缥缈的目标,便要将所有情感尽数斩灭,化作无悲无喜、无爱无恨的顽石枯木……这,真的值得么?”
“值不值得?”河伯轻笑一声,目光深邃如古井,“此问答案,只在各人心中。得失之道,有得必有失。
心中若存了挂碍牵绊,又如何能得大逍遥?古语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正因天地无情无欲,视万物平等如一,故能得大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