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晚风卷着樟树叶子掠过跑道,凌霄的运动鞋碾过塑胶地面的声响在寂静校园里格外清晰。晚上九点四十三分,距离宿舍熄灯还有十七分钟,他刻意放慢脚步调整呼吸,额角的汗珠坠落在锁骨凹陷处,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操场东侧的高压钠灯发出昏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个不断伸缩的问号。
第三次折返经过主席台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西北方向有异常。实验楼顶层的通风窗口透出一缕绿光,不是灯管的冷白,也不是手机屏幕的荧光,而是像浸透了磷火的绸缎,在黑黢黢的楼体上洇出不规则的光斑。凌霄猛地刹住脚步,运动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引得栖息在看台下方的夜鹭扑棱棱飞起。
那栋灰砖建筑已经闲置了快二十年。自从 1987 年那场莫名其妙的火灾后,就一直被铁锁链锁着大门,墙面上爬满的爬山虎在月光下像无数扭曲的手指。教导主任在开学典礼上特意强调过,那里的钢筋结构早就锈蚀不堪,擅自进入会被记大过。但此刻那缕绿光正以奇怪的频率闪烁,三短两长,像是某种密码信号。
心脏突然擂起鼓来。凌霄的指尖泛起轻微的麻痒,这种感觉很熟悉 —— 小时候在爷爷的旧实验室里触摸那台老式示波器时,也曾有过类似的触感。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银质吊坠,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螺旋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就看一眼。” 他对自己说,转身朝着实验楼的方向走去。跑道边缘的排水沟积着雨水,倒映着他犹豫的身影。穿过篮球场时,篮球架的阴影在地面晃出张牙舞爪的形状,像是在阻拦。但那绿光像是有某种魔力,每次熄灭的间隔都恰好卡在他呼吸的节奏点上,引诱着他一步步靠近。
实验楼的铁门上挂着两把锈迹斑斑的锁,锁链在夜风里发出哐当声。凌霄绕到侧面的应急通道,这里的木门果然如传闻中那样虚掩着,门轴处缠绕的铁丝已经被人剪断,断口还很新。他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
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指示牌在远处亮着。凌霄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上剥落的墙皮,露出底下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的褪色标语。楼梯扶手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但奇怪的是,三楼转角处的地面有一串新鲜脚印,鞋码和他脚上的运动鞋差不多大。
绿光就是从顶楼的物理实验室透出来的。他蹑手蹑脚地爬上最后几级台阶,透过门缝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实验室中央的实验台上,一个倒扣的玻璃罩里悬浮着淡绿色的光团,像被困在肥皂泡里的极光。光团周围的空气在微微扭曲,原本应该躺在器材室的特斯拉线圈被拆解得七零八落,铜线像蛇一样缠绕在铁架台上。
更让他震惊的是,光团里隐约能看到半透明的轮廓,像是蜷缩的人形。
就在这时,绿光突然剧烈收缩,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栋楼陷入绝对的黑暗,连手机信号都跟着中断了,屏幕上的时间定格在 21:57。凌霄的瞳孔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耳膜就被一声凄厉的惨叫狠狠刺穿 —— 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被硬生生撕扯出来,混杂着金属摩擦的锐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反弹出无数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