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暮年暖
咸阳城的秋意总带着渭水的清冽,当第一片梧桐叶落在养老堂的石阶上时,里正陈平正低头核对账簿。竹简书案上摊着各县报送的养老物资清单,其中"雍县贡棉百匹"的字样被他用朱砂笔圈了三道——去年冬天,那里的老人曾因被褥单薄冻得夜不能寐。
一、布帛与药箱
"陈里正,西市的胡商又送药材来了!"门房老李头的嗓门撞在门环上,震落了檐角的晨露。陈平抬头时,正看见三个高鼻深目的异域人扛着樟木箱穿过天井,箱角雕刻的葡萄藤缠缠绕绕,像极了他年少时在楚地见过的藤蔓。
领头的胡商名叫安陀,去年因贩运香料获了官府嘉奖。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药草:"这是波斯的没药,治风湿最灵;那是大宛的苜蓿子,熬粥能强筋骨。"他指着块琥珀色的树脂,"我父亲说,秦地老人的腰骨,该用最好的药来养。"
陈平指尖抚过微凉的药罐,忽然听见东厢房传来咳嗽声。那是住在堂里最久的周翁,前几日雨后染了风寒,夜里总咳得像破旧的风箱。他转身往库房走,那里整齐码着各县送来的棉絮,最上面贴着"栎阳"的封条——上个月栎阳县令特地上书,说要把今年的赋税留出三成,给养老堂添冬衣。
"周翁,该喝药了。"陈平推开房门时,正撞见老人往枕下塞着什么。昏黄的油灯下,他看清那是双纳了一半的布鞋,针脚歪歪扭扭,却密得能数出个数来。"这是给......"
"给门房老李头的。"周翁把布鞋往被子里藏了藏,耳根泛起红潮,"他前日送炭时崴了脚,我想着软和些的鞋能舒服点。"老人喉间又涌上痒意,咳得肩膀发颤,"陈里正,别告诉旁人,我这手笨......"
陈平接过药碗的手顿了顿。他想起周翁刚来时的模样:衣衫褴褛,手里攥着块发霉的麦饼,说儿子在长平之战里没了音讯。如今老人颧骨上有了血色,窗台上还摆着他种的秋菊,黄灿灿的像团小太阳。
二、锦袍与藜杖
重阳节那日,咸阳城的集市比往常热闹三倍。张屠户的肉案前排着长队,每个买肉的都能领到官府发的"敬老券"——凭券可在指定铺子换两斤饴糖,给家里老人解馋。
"王婶,今日的五花肉格外肥!"张屠户一刀切下去,油星溅在他的皮围裙上,"快给您婆婆炖了补身子,说不定县尉还来给您家挂'孝亲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