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捕头那一身皱巴巴的暗红色捕快服,也呼哧带喘地赶了过来,胖胖的身躯抖得像在颠簸的马上。
他那张圆脸上的八字胡都紧张得翘了起来,豆大的汗珠沿着太阳穴滚落:“小六哇!你咋样啦?你说说你!额滴个亲娘诶——”
他凑近了,看着燕小六灰头土脸的模样,痛心疾首地一跺脚,“你可是正经吃公门饭滴!这、这让人砸地上……亲娘哎,这影响仕途啊!”
他一边吼着“仕途”,一边那双小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在燕小六浑身上下逡巡,似乎在琢磨这身官衣破了几个口子,得让佟湘玉赔多少布料钱补补才算不吃亏。
地上那青衣青年终于缓过了劲,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羞赧,撑着燕小六的肩膀(这次小心避开了肚子)坐起身,双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沾了一手的灰,露出一双异常清亮澄澈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懵懂和纯粹的歉意。
他声音温温润润的,像是春日刚解冻的山泉:“抱、抱歉……对不住兄台!对不住大家伙儿!在下一时……一时控制不住这落地的力道,才……”
他的目光掠过周围一张张或惊诧或担忧或好奇的脸,最后落在佟湘玉那黑洞洞的手机镜头上,愣了愣。
“行啦,小伙砸!”
白展堂那身洗得褪色的跑堂布衣潇洒地一抖,人已滑步挤到近前,一把将那青年从燕小六身上提溜了起来,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
他脸上带着惯常那种混不吝的笑,嘴里却不忘贫:“咱佟掌柜人美心善钱还多,砸坏啥了都没事儿!放心大胆赔啊!”
他话音刚落定,郭芙蓉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带着点幸灾乐祸插了进来:“‘葵花点穴手’没用上吧老白?啧啧啧,看人小郭姐姐我多好!”
她双手叉腰,一身湖蓝色的劲装衬得精神十足,冲那青年扬了扬下巴,自报家门,“我叫郭芙蓉!刚才被你‘泰山压顶’那倒霉蛋是燕小六!管你的那位是我们邢捕头!喏,我们掌柜的佟湘玉!”
说完,她那手还不安分地朝吕秀才的方向抬了抬,“那边那个,是我们这儿最酸的秀才!”
“芙妹!”
吕秀才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有些歪了的圆片眼镜,整了整自己那身洗得有些褪色的儒生长衫,一脸正经,“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他对青年微微欠身,显得文质彬彬,“在下吕轻侯,请了!‘子曾经曰过’,落地姿势虽不甚雅观,然人既安好,便是大善!”
他顿了顿,对着那直播镜头推了一下眼镜,“家人们,‘落地成盒’此等游戏术语,在现实生活中还是要避免为好。宝宝们,大家出入平安,切记切记啊!”
那青衣青年听着这一连串陌生的名号,目光扫过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最后停在佟湘玉还在直播的手机屏幕上,迟疑地拱手:“诸位……有礼了。在、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