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龙案上那份染血的八百里加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神经,容不得他有丝毫后悔迟疑。
延州!!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压得他几乎窒息。
那上面沾染的,是大齐将士的血,是边关百姓的哭嚎!是催命符,假若他退,他便有可能是亡国之君……
自己纵是再不堪,也不能让大齐亡在他手上。
地下的列祖列宗可看着呢,他可不想百年之后,在下面被他们指着鼻子骂。
不!绝不!
嘉宁帝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将飘远的、懦弱的思绪狠狠抽回!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战?和?倾举国之力背水一战?抑或屈辱求和苟延残喘?
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殿下那个挺拔如松、目光灼灼如寒星的儿子。
齐天珩站在那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他又掠过殿下那些或惶恐瑟缩、或麻木沉默的群臣,一张张脸孔在眼前模糊又清晰。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属于帝王的决绝狠厉,骤然压倒了所有的疲惫、恐惧,算计和软弱!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那口郁结已久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浊气似乎被强行挤压、压缩,化作一股支撑他坐稳龙椅的力量。
他挺直了本已有些佝偻的脊背,浑浊的老眼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凛冽威光!
“拟旨!”
嘉宁帝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斩钉截铁,瞬间撕裂了死寂,惊得所有人浑身一抖。
“命延州周边诸路——庆阳、环州、保安、鄜延诸军镇,立即集结本部精锐兵马,星夜兼程,驰援延州!沿途州府全力保障通道,敢有贻误者,军法从事!”
嘉宁帝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他语气微顿,目光如电般射向齐天珩,那眼神复杂无比,有痛惜,有决绝,更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着——珩王齐天珩,总领延州诸路兵马,赐天子剑,临机专断之权!率……率京营精锐三万,三日后……立即开拔!火速奔赴延州!给朕……击退党项!扬我国威!”
“陛下!”有老臣忍不住惊呼出声,三万京营精锐,几乎是拱卫京畿的最后屏障!这赌注太大了!
嘉宁帝充耳不闻,续接着艰难开口,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在消耗他仅存的生命力:
“户部尚书洛天华,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