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娜拉抱着襁褓中的穆承安,指尖颤抖着抚过那眉心的红痣。
那抹妖冶的赤色在晨光中晃得她眼眶生疼,像极了当年婚宴上泼在顾安头颅旁的朱砂,亦如父亲喉间涌出的鲜血。
一旁的的女儿穆承璃怯生生地拽着她的孝服,小脸上满是不解:"母亲,弟弟为何一直在哭?"
她喉间泛起苦涩,
却连哄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昨夜留影石上的画面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穆清那阴鸷的笑、父亲头骨在火中爆裂的脆响、还有顾安被悬挂城头七日的森白头骨。
原来这些年她枕着的,竟是杀父仇人的臂膀,被她视作天眷的一对儿女,却是自己为杀父仇人而诞下的子嗣。
欧阳夏丹死后不久,郡守夫人——她的母亲,也与世长辞,如今得知这个消息,欧阳娜拉只感觉天塌了一般,内心里几乎崩溃。
"阿璃,"她轻声唤着女儿,声音像被夜风揉碎的枯叶。
"你可还记得母亲时常给你看的画像,外公外婆的模样,你还记得么?"
话未说完,她的泪水已砸落在了孩子的发顶。
前些日子,诞下穆承安后,穆清时常抱着孩子在庭院里逗弄,她跟穆承璃倚在廊下看红叶飘落,竟觉得岁月静好。
如今想来,那些温柔都是剧毒的糖衣,包裹着吃人的豺狼。
欧阳娜拉踉跄着走到老槐树下,树根处还残留着当年大火屠村的痕迹。
她缓缓跪下,
即便是膝头硌着碎石却也浑然不觉。
这时,怀中的穆承安突然剧烈啼哭,眉心红痣渗出了缕缕黑雾,与她袖中的冰晶石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猛地想起穆清说过的话:"这孩子是天赐福泽,与灵矿命脉相连。"
原来,那不是福泽,是用生魂炼制的引魂灯,是榨干灵脉的活祭。
"母亲,弟弟好烫……"
穆承璃的惊呼声让她回过神来。
此刻,
穆承安的小脸已涨得发紫,黑雾顺着他的七窍溢出,在空气中凝成了细小的魂火。
欧阳娜拉颤抖着扯开孩子的襁褓,只见其心口竟烙着一枚青铜齿轮,正与天工阁聚灵枢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我……是我害死了你们……"
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当年穆清说她体质特殊,能助孩子吸收灵气,俩孩子在修炼一途必将攀上顶峰。
她竟以为是上苍垂怜,如今才明白,他这是要借她的血脉引动地火,用亲生骨肉的魂魄催动聚灵枢。
这时,
远处传来修士的议论声,
“快看,是欧阳娜拉来了……”
“她竟然认贼作夫,嫁给了杀父仇人,真是大逆不道……”
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看,那就是穆清的妻子,帮着仇人生下孩子的可怜女人……"
话如利刃,
剜着她的心。
欧阳娜拉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泪落在穆承安脸上,惊得孩子浑身抽搐。
她转头望向城墙上的云飞,后者正抱着顾安的头骨闭目伫立,素白长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在郡守府为自己母亲诊疗时候顾安的背景。
"顾先生……"
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阿璃的发丝,"当年你救我母亲性命,我却听信谗言,不仅误会了你,还嫁给了杀父仇人……"。
她喉间哽咽,
再也无法说下去。
阿璃仰头看她,眼中倒映着母亲破碎的面容,小女孩忽然伸手替她擦去泪水:"母亲不哭,阿璃会保护你和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