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码头仓库区的血腥味混着铁锈和融雪的泥腥,被寒风卷着,钻进互助坊工棚的每一个缝隙。老周的尸体裹着条洗得发白的旧帆布,摆在工棚最深处。没有棺木,只有几块粗糙木板临时拼的板子。帆布下渗出暗红的印子,空气里那股甜腥的毒气残留混着血腥,像块湿冷的抹布糊在每个人喉咙口。
张小雨蜷在角落的破床上,烧得浑身滚烫,枯瘦的手死死攥着父亲那个沾血的书包,书包带子勒进青白的皮肉里。另一只手摊开着,掌心朝上——那颗暗红色的老式算盘珠静静躺着,油润的光泽在昏黄油灯下像凝固的血。她眼皮偶尔颤动一下,浑浊的眼珠没有焦点,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如同破风箱漏气的嘶鸣。
王猛蹲在老周脚边,粗粝的手指一遍遍抹过帆布边缘渗出的暗红,指关节捏得嘎吱作响。旁边散落着几根沾着泥污和暗红血迹的撬棍。昨晚码头仓库的混乱像场噩梦。老周最后瘫在他怀里,血沫子从嘴角涌出来,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咕噜着“粮票……换命……值了……”那颗算盘珠从他松开的手里滚出来,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嗒的一声。
“值个屁!”王猛猛地一拳砸在地上,震得木板嗡嗡响,“命都填进去了!就换了那洋鬼子一罐子毒气没放出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工棚里沉默的汉子们,每个人脸上都刻着疲惫、愤怒和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茫然。“秦将军呢?!抓了马思远!现在威廉这王八蛋差点把咱全毒死!人呢?!管不管?!”
李卫佝偻着背,坐在火炉边。炉火早熄了,只剩一堆冷灰。他手里攥着厚厚一沓纸——是这些年积攒的账本、工资条、抗议书、按满红手印的控诉状,还有昨晚从威廉那个毒气罐子附近撕下来的、印着GCBG标志的操作规程残页。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的手指捻得卷曲发黑。
“管?”李卫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秦将军……派了人。把老周……接走了。说……要查。”他抬起头,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绝望,“查?查什么?查那罐子毒气?查威廉现在躲哪个金窟窿里数钱?查‘钟’在瑞士的别墅里喝什么年份的红酒?!”
他猛地将手里那沓纸狠狠摔在冷灰里!纸页散开,沾满灰烬。“查个屁!咱的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账本上的数!填进去了!就划掉了!”他指着工棚深处那片巨大的公告栏,冰蓝芯片中心那点微弱的红光还在固执地搏动,“十二天!就剩十二天了!这玩意儿烧成灰!滨江这笔血债!就他妈彻底烂在地里了!”
“烂不了!”王猛猛地站起来,铁塔般的身躯在昏暗光线下投下巨大的阴影,“老周不能白死!小山不能白死!张叔不能白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一张张麻木的脸,“威廉那王八蛋还在滨江!他跑不了!码头那仓库!那毒罐子!就是他的坟!”
“对!盯死他!”
“挖出他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