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来!”
“让政府看!!让全滨江看!!给山子兄弟看!!”
人堆里的火星子爆开,燎成一片。几十条汉子往前涌,粗重的呼吸喷着白气,逼仄的工棚里空气像烧滚的沥青。
“都……给我闭嘴!”李卫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半截钢柱上,铁皮棚顶扑簌簌震下一片雪泥灰。他喘着粗气,布满红丝的眼珠子死死盯住老周那佝偻得像个破袋的身子,“老周!东西……你敢动?!能放出来?!会出啥幺蛾子?!”
老周喉咙里咯咯轻响了两声。浑浊的眼珠越过人堆缝隙,看向门口雪花飘飞的风口。秦卫国的黑吉普像个沉默的礁石,不知何时已泊在那片铁锈和灰白积雪的背景里,车窗外半明半暗,看不清里头坐着的是谁。那不动如山的阴影中,仿佛透出一丝近乎肃杀的寒芒。
他布满粗茧裂口的手,极其缓慢却沉如铸铁般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厚实的粗布衬衣和崭新却不合身的棉衣,那枚冰冷锐利的芯片清晰地顶在指腹下。他浑浊的老眼缓慢地从棚内一张张激愤到狰狞的脸上刮过——李卫额角暴跳的青筋,老焊工油污脸上喷吐血沫的颤音,铁塔汉子捏得死白的拳头,甚至远处张小雨那惨白浮肿眼皮下微微震颤的微弱动静……所有模糊斑驳的影像,最后都化成了林小山扑出维也纳窗户那瞬间的背影,化成了滨江雪夜里父亲把他推上渔船的糙手。
“山子……”老周喉咙里挤出两个含混的气音,枯树皮般的手开始缓慢却坚定地去解破旧棉袄上那粒粗糙的铜扣。
纽扣一颗颗崩开。
工棚里像冻住的冰坨子。死寂无声,只有他粗粝的扯动布料的摩擦音和老迈肺叶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