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是温度,而是意识沉在冰海深处,被万吨黑暗包裹的窒息感。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左肩深处那颗冰冷异物带来的、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滞涩剧痛碾回深渊。肺部如同塞满了浸透冰水的钢丝绒,每一次微弱的抽吸都带着撕裂的哨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锈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永恒,也许一瞬。
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如同冰层裂隙透出的微芒,刺破了厚重的黑暗。林小山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布满油污的毛玻璃。惨白的天花板,刺眼的顶灯,都扭曲成晃动的光斑。鼻腔里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陈旧铁锈混合着腐败血液的腥甜气?那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他完好的右手极其缓慢地移动,指尖触碰到身下粗糙的、带着颗粒感的军用帆布床单——不是医院柔软的纯棉。空气里没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厚重的、没有任何窗户的金属墙壁泛着冷硬的光泽,顶灯是嵌入式的防爆灯,光线惨白而均匀。
这里……不是军区总医院。
“醒了?”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林小山艰难地转动眼球。秦卫国如同沉默的山岳,坐在一张简陋的金属折叠椅上。墨绿色的军装依旧笔挺,肩章上的将星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穿透林小山模糊的视线,落在他惨白如纸的脸上。
“这是……哪里?”林小山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
“绝对安全的地方。”秦卫国的声音平稳无波,“你昏迷了七天。神经中枢遭受重创,左侧肢体运动功能永久性丧失百分之七十以上,视神经损伤导致视野永久性缺损并伴随间歇性失明。肺部功能严重受损,预期寿命……”他微微停顿,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大幅缩短。”
预期寿命……大幅缩短。
冰冷的宣告如同判决书,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没有悲悯,没有惋惜,只有陈述事实的残酷。林小山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被剧痛和绝望反复淬炼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他完好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起,颤抖着,试图去触摸自己毫无知觉的左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钛合金支架和下方那如同死物般瘫软的肢体,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被抛弃的麻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