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江南道各州府,驿站新送抵的公文被迅速拆阅。
纸页翻动声沙沙作响,随后被主人小心翼翼压回案头或抽屉深处。
没有议论,没有庆贺。
一种微妙的安静蔓延开来,像暴雨过后短暂的空寂。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间,那绷紧到了极致又被骤然松开的气氛悬在半空。
小民摸不着头脑,只觉头顶那沉甸甸、随时可能砸落的黑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开了些许缝隙。
应天府城西一条极窄深的巷子深处。
“痛快!”杯盏重重一磕,“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查!”
说话的人年岁不小了,面皮松弛,唯独一双眼睛晶亮得过分。
“不过小小推了一把。”另一个穿着半旧湖绸长衫的中年人开口,“是他们自己不敢抓了。抓一个,咬出十个!再抓十个?咬出一百个!”
他摇摇头,嘴角噙一丝冰冷的算计,“抓下去,这台子,谁来撑?”
席间静了一刹,随即响起几声心照不宣的低笑。
没有人高谈阔论“阳谋”二字,但彼此眼波流转间,都读懂了那个意思——淤泥缠住了转动的车轮。车轮再硬,碾过一地狼藉后,终究也得停下喘息。
“喝酒喝酒!”又一人举杯,将话题不着痕迹带开,“这秋露白,尚好!”
东宫偏殿,气氛凝滞。
吕氏坐在软榻。
一个脸生的小内侍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将一个食盒放在小几上,揭开盖子,是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娘娘,厨房新做的枣泥糕,尝尝味道?”小内侍垂着眼。
吕氏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
小内侍上前一步,借着摆放碟子、调整碗筷的微小动作,声音压得更低,:“刚得的准信儿……外面……风头转了,衙门里……松了大绑。蒋阎王手下……停了绣春刀,诏狱……连夜放人……放了……很多。”
吕氏捻着袖口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果然……乱拳打死了老师傅。
江南这块土地供养出的力量,朝廷也……扛不住了。
“风息了,好。”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
“根基未损,”吕氏无声自语,“如何惧它?”
……
数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