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扎进去,便如同冰封下的暖流,在朱标的心里奔腾起来。
沉滞的四肢里,好像又有股热气涌上来,顶着筋骨。
比马淳的针还厉害,比那药膏的温热更入骨。
杀人?不顶事。
设榜!分南北!
这才叫挖根断脉!
他猛地转身,声音有点干,眼睛却像点了灯。
“李忠盛!”
老太监立刻出来:“殿下。”
“备轿!”朱标后腰那块还有些酸麻,可步子抬起来落地却利索,“去乾清宫!见陛下!”
乾清宫西暖阁。
朱元璋歪在软榻上,盯着手里一份奏报。
小太监捧着的铜盆里血水还飘着热气,另一个小太监正拿裹了药的厚布,往他发僵的手腕上缠。
骨头缝里透出的酸劲儿,是多年征伐落下的根儿。
脚步声在殿外石砖上响起,稳得很。
朱元璋眼皮撩了一下,没抬头。
手上缠布的动作却停了,小太监连忙退开。
朱标进来,却没往日的苍白疲惫,眉眼间压着一股不同寻常的亮。
“父皇。”
朱元璋把手从药布上抽回来,挥退左右太监。
殿里只剩父子二人。
“来得倒快,”朱元璋哼了一声,手指点了点炕桌对面,“咱没聋,外头闹腾抓人的动静震天响。审出条大鱼就急着来请功了?”
朱标解开大氅带子递给候在身后的李忠盛,几步走到炕桌边,没坐。
腰板挺得有点直。
“是条落网的鱼,但不足喜。”他道:“儿臣来,是想请父皇的示下。那‘新土’,栽下去就被虫啃了窝。这法子……怕是栽一棵啃一棵。”
朱元璋斜眼瞅他,没说话,等着下文。
朱标深吸口气。
“虫子杀不尽。只要这块‘园子’的水土不换。儿臣刚听舅舅说了个从根子上换水土的法子。”
朱元璋眉头一挑:“嗯?说说。”
朱标没再迟疑,将暖阁中马淳一番话与那“北榜”的构想和盘托出。
“……科举一途,南优北劣,源流不同,积弊甚深。光靠杀人砍头,压不住南人日日在贡院磨笔的力气!
“朝廷欲制衡,非得另辟蹊径不可。设‘北榜’,专取北地士子。南榜取才依旧,北榜另立名额,选贤用能。不论文卷只论一地,是为‘公平’。
“拔擢的新苗,往那被蛀虫啃空了的江南要害官位上种!
“既保他们不与旧网纠缠,又能用‘新土’的本分硬气,顶住那些钻营!”
他一口气说完,胸腔微微起伏,目光灼灼,盯着朱元璋的脸。
老皇帝那根手指,原本一下一下敲着光滑的炕桌桌面,节奏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