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巡夜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沉闷又孤寂。
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碾过积雪未化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停在马淳医馆的后门外。
车门推开,一个裹着厚重黑色斗篷的身影利落地跳下车。
斗篷宽大的风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腰背挺直的仪态,透着一股与寻常访客不同的尊贵与疲惫。
跟在身后的只有一个老仆,提着一个半旧的风灯,警惕地环顾四周寂静的雪地。
老仆上前,按照约定的暗号,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短一长。
门内很快响起脚步声,接着是门栓拉动的声音。
“吱呀——”小门开了。
小六探出头,看到斗篷下那张熟悉的、苍白而透着极度倦意的脸,瞳孔猛地一缩,赶紧无声地侧身让开。
朱标点点头,没说话,大步踏入门内。冷风卷着几点雪沫随他涌入。
老仆立刻反手轻轻关上后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与寒意。
医馆内堂,马淳正将刚配好的药粉分包入纸囊。桌上灯盏明亮,映着他平静专注的脸。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手中药匙,抬眼。
朱标已解开斗篷搭在一旁,露出里面常穿的便服。
灯光下,他眉宇间积压的倦怠和紧绷更加明显,嘴唇甚至有些干燥起皮。
马淳的目光迅速扫过他按在后腰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然后他拉开桌案旁的椅子。
“坐。”
没有多余的寒暄和询问。
马淳将分好的药粉推到一边,指了指桌案。
朱标依言坐下,动作似乎都有些僵硬。
马淳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侧。
取过温在炉边铜盆里的热手巾,递给朱标。
“手凉,先暖暖。”
“多谢舅父!”朱标接过手巾,温热的感觉让他冰冷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擦脸,只是将那点有限的热量捂在了有些僵冷的指节上。
他的目光落在马淳刚打包好的药粉上,又转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掌。
马淳没有问“殿下何以至此?”,也没问“前朝审讯如何?”。
他只是重新坐下,顺手拿起朱标放在桌上的左手腕。
三根干燥温润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医馆里很安静。
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炭盆里红碳发出的微弱暖响,还有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