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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理回来的那天,正赶上村里飘小雪。他裹着件旧军大衣,身后跟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媳妇刘芳,两人踩着薄雪走进周家院子时,李秀兰正在井边摔摔打打地洗衣服。
"大哥?!"李秀兰手里的棒槌"啪"地掉进水里。
周理没应声,径直走向堂屋。周老爹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抬头看见大儿子,烟杆差点没拿稳:"理子?你咋......"
"爹,"周理打断他,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我和芳子在矿上听说,老二回来分家了?"
周老娘从灶房探出头,脸上堆着笑:"理子回来啦?快进屋暖和......"
"娘,"刘芳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听说老二走的时候,家里一分钱没给?"
堂屋瞬间安静。周家老小缩在角落,眼神飘忽;李秀兰湿着手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周理把行李往地上一撂:"三叔公在吗?我请他来一趟。"
三叔公来得比上次还快,身后跟着大队书记和会计。老人进门就叹气:"理小子也要分家?"
周老爹猛地站起来:"反了!都反了!"
"爹,"周理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我六年矿上攒的四百块钱,每月寄回家二十,总共一千四百四十块。"
布包摊开,里面是一沓汇款回执,边角都磨得起毛。
周老娘嘴唇发抖:"理子,你这是......"
"我和芳子商量好了,"周理把回执一张张排开,"要么今天分家,要么我去公社告你们剥削成年子女。"
大队书记倒吸一口凉气——这年头,家庭矛盾闹到公社,整个生产队都要挨批评。
三叔公的烟袋锅子敲在桌角:"分!"
算盘珠子的声音再次响彻周家。这次周理要得明明白白:
东厢房两间;
自留地五分;
现金二百元;
粮票一百斤。
周老娘哭天抢地,周老爹摔了茶缸,但白纸黑字按了手印。
傍晚时分,周理扛着铁锹去了村尾。周瑾正在窑洞外砌灶台,抬头看见大哥,咧嘴一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