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溪村后有口老潭,叫幽碧潭。潭水深得望不见底,青石板砌的潭边总生着尺把高的芦苇,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谁在水下说话。村里老人都说,那潭里住的不是鱼,是“泉客”——一种极罕见的水精,专爱收集人间眼泪,等攒够了,便凝成颗明珠,沉到潭底去。
阿箬是潭边长大的小渔娘,十二岁没了娘,跟着七十岁的爷爷老木头过活。老木头早年在海上打渔,后来腿被礁石砸断了,只能靠编竹筐、补渔网过日子。阿箬每日天不亮就去潭边洗衣,竹篮里总搁着块青石板——说是洗衣服,实则是替爷爷捡潭边的碎瓷片,怕他摸黑找水喝时划了手。
变故是从那夜开始的。
入夏的雨下得急,阿箬蹲在潭边搓洗破渔网,忽见水面翻起团白泡。“许是条大鱼。”她想着,抄起网兜就捞。可捞起来的不是鱼,是颗鸽蛋大的珠子,裹着层淡青色的水膜,像滴凝住的月光。阿箬刚要扔,珠子突然发烫,在她掌心烙出个小印子,接着“叮”地落进网兜,水膜“刺啦”一声裂开,露出里面透亮的珠身,映得潭水都泛起金波。
“阿箬!”老木头拄着竹杖从坡上下来,“莫要碰那潭里的东西——”话没说完,阿箬已把珠子揣进了怀里。她见爷爷咳得厉害,袖口里还渗着血,想起前儿在药铺听人说,珍珠能镇虚火,便把珠子塞进爷爷枕头底下:“爷爷,您枕着这个睡,保准能睡踏实。”
怪事是从第二夜开始的。
阿箬头一沾枕头就入了梦。她站在片水晶穹顶下,四周是游动的银鱼,头顶垂着串碗大的夜明珠,照得水底的珊瑚像着了火。正发愣,脚边忽然卷来道青浪,浪里浮出个穿月白裙的姑娘,发间别着朵蓝花,眼尾有粒朱砂痣:“我是泉客阿蘅,这珠子是我临去前凝的。你枕着它,我便能入你梦,带你瞧水府的好东西。”
阿箬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撞在珊瑚树上。阿蘅却笑起来,指尖点过她的眉心:“莫怕,我本就是这潭里的水,你身上的血气引我来罢了。”她抬手招了招,潭底浮出座红漆木楼,窗棂上挂着珍珠串成的帘子,楼前石桌上摆着盘鲜桃,还冒着热气:“你爷爷爱吃桃,可这潭里的桃最甜,你替我给他尝尝?”
阿箬惊醒时,枕头边的珠子还泛着微光。她摸了摸爷爷的脸,竟真比往日暖些。第二夜,阿蘅又来了,这回带她看了水府的珊瑚林,红的像火,粉的像霞,最粗的那株珊瑚上还结着串珍珠,每颗都有鸽蛋大。阿蘅说:“你替我摸摸这珊瑚,我生前最爱这东西,可总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