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她往云里挪。脚下的云软得像棉花,可越往里走,云越实,踩上去像踩在发霉的棉絮上。转过个弯,见着片破破烂烂的藤楼,门口躺着个大女人,脸色白得像纸,见了阿月,眼睛亮了:“月儿,你可算......”
“娘!”阿月扑过去,把布包塞给她,“这是地面上的人,救了我!”
大女人抬头看我,眼里有泪:“多谢姑娘。我是阿月的娘,姓柳。云里要塌了,你们快走吧。”
“我不走。”我把纸鸢往地上一扔,“你们得跟我下去!”
柳婶摇头:“云里人离不开云髓。下了地,活不过三日。”她摸出块玉牌,“这是云中国的腰牌,你拿去找山下张屠户的儿子张铁牛。他爹当年跟云里人做过买卖,知道怎么引云髓。”
我攥着玉牌往山下跑。张铁牛正在村口劈柴,见了玉牌,瞪圆了眼:“你真见着云里人了?”我把事儿一说,他一拍大腿:“我爹说过,云髓是从地下冒的,像泉水似的。当年他们用竹管引到云里,现在管子堵了,得挖开!”
我们带着工具上了山。柳婶说,云髓的泉眼在最顶头的云岩下。我们砍了藤条,搭了梯子,我和阿月先爬上去。云岩缝里渗着水,泛着淡蓝色的光——那就是云髓!
“快挖!”张铁牛挥起铁锨。土块簌簌往下掉,突然“轰”的一声,岩缝里喷出股蓝莹莹的水柱,溅在我们脸上,凉丝丝的。柳婶捧起水喝了一口,笑了:“是云髓!云髓通了!”
云里的藤楼慢慢直起了腰,云田的稻穗也支棱起来。阿月拽着我的衣角:“姐姐,你们能留在云里吗?我们教你们驭风!”
我摇头:“地面也有地面的好。我们有稻子,有房子,有热炕头。”我想起阿奶的话,“再说了,云和地本就相连,就像你和我——”我指了指阿月,“你在我手心里,我在你脚底下,这不就是最好的共生?”
那天夜里,我们在云里住了。柳婶煮了云米粥,香得能飘十里。阿月教我用风毯子,我扶着她在云里跑,风从耳边过,头发都飞起来了。张铁牛在云岩边搭了间木棚,说要常来照看泉眼。
后来,地面的人和云里的人常走动。云里人教我们用风车引水,我们教他们种地里的庄稼。托云峰成了两家的纽带,春天的时候,云里会飘下些蒲公英种子,落在地面,开出黄灿灿的花;秋天的夜里,地面会升起孔明灯,飘到云里,变成星星。
我再没见过阿奶,可我知道,她要是看见云和地这般亲近,准得笑着说:“你瞧,这世间的事,哪有什么非此即彼?就像云和山,风和水,本就该缠在一处,活成个热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