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突然大了,吹得纸灰打着旋儿飞起来,像只红色的蝴蝶。就见老松树的枝桠剧烈摇晃,树底下裂开道缝,露出半块青石板。阿爹扒开石板,下面是个陶瓮,瓮里装着封信,信纸已经发黄,墨迹却还清晰:
"吾妻秀娘亲启:
承业不孝,不能陪你到白头。边关告急,我率三千儿郎北上,原以为三月便回,不想中了埋伏。今日突围至此,身中七箭,血浸透了甲胄。怀中这信,本想托驿卒带回,可贼兵已至,只能刻在石上。
秀娘,你莫哭。院里的老梨树今年该结果了,记得给阿福做糖蒸酥酪。我床底下有个木匣,里头是你陪嫁的银镯,留着给阿福娶媳妇。
若有来生,我定要卸甲归田,在院门口种满你爱的栀子花......"
信的最后,有块暗红的痕迹,像是没擦干净的血。
"阿福......"阿爹突然抬头,"这是我家小名!我阿奶活着时总说,她小时候跟着爹在边关待过,有个穿铠甲的叔叔总给她摘野果子。难道......"
我们连夜赶回村子。阿爹的阿奶早没了,可村里的老人还记得,五十年前有个白胡子老头,背着个破包裹来过村子,说找他妹妹,可没找到就走了。阿爹翻出阿奶的旧衣箱,最底下有块银镯,和信里说的"陪嫁银镯"一模一样。
"是陆将军的家人!"陈长老拍着大腿,"当年将军的妹妹许给了咱们村的石匠陈阿福,可没等成亲,将军就没了消息。阿福后来终身未娶,就在山脚下守着老房子。"
我们找到阿福爷爷时,他正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手里攥着块缺了角的银镯。"爷爷,"阿爹把信递过去,"您看看这个。"
阿福爷爷的手直抖,银镯"当啷"掉在地上。他凑近信纸,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他没忘了咱。那年他说要去边关,我追着他跑了十里山路,他说'等我回来,咱们拜堂'。后来听说他战死了,我就再没出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