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笑了。”他垂眸,“老朽只会画山水草木,画不来皮相。”
“皮相?”男子冷笑,指尖敲了敲檀木匣,“本王要的不是皮相,是不老。你看这匣中——”他打开匣盖,里面躺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本王愿出一万两黄金,换你一幅‘不老图’。如何?”
余临川盯着那珠子。珠子里流转着幽光,像团凝固的欲望。他想起上个月,有个富商来求“财源广进图”,画完后富商的铺子着了火,烧得只剩焦黑的梁柱。他去收画,发现画里原本该有的“聚宝盆”,不知何时变成了“覆水盆”。
“王爷可知,”余临川轻声道,“画能驻颜,也能照心。若心先老了,皮相再嫩,也不过是个空壳。”
男子的脸沉了下来:“余画师莫不是怕了?本王说了,出一万两黄金!”
余临川沉默片刻,伸手摸向案头的狼毫。笔杆是竹制的,刻着“砚雪”二字,是他师父传下来的。“好。”他说,“三日后来取。”
画“不老图”的那三日,余临川把自己关在阁楼里。
他先画了幅草稿:松枝上挂着蟠桃,仙鹤衔着灵芝,中间站着个穿红衣的女子,眉如远黛,眼似秋波。小竹端茶进来,瞥了眼草稿,皱眉道:“师父,这女子怎的和您从前画的都不一样?”
余临川没说话。他用狼毫蘸了新磨的松烟墨,在女子眼角添了道极淡的细纹。那细纹若隐若现,像片落在雪地上的柳叶。
“师父?”小竹凑近,“您这是……”
“画容颜易,画人心难。”余临川把笔往桌上一搁,“这女子,是我心里的‘不老’。”
第二日,他在画里添了座竹楼。楼前有溪水流过,溪边种着几株桃花。小竹端着药碗进来,见他正盯着画发呆,轻声道:“师父,您又在想张阿婆了?”
余临川摇头。他想起二十年前,他的师父临终前说的话:“画医的笔,不是用来迎合人的,是用来渡人的。若有一日你发现,自己的画成了别人贪欲的刀,便把这刀折了吧。”
第三日清晨,余临川在画的右下角题了行小字:“色即是空,相由心生。”然后,他用朱砂在女子眉心点了颗痣——那痣极小,像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