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马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四蹄生风般冲出门去。阿九追出去时,只见月光下一匹红鬃马踏着青石板路狂奔,马背上隐约有个人影,穿着褪色的玄色短打,腰间系着块青铜腰牌。
"爹!"阿九喊了一声,也跟着追上去。纸马跑得极快,转眼出了城,沿着青石板官道往北而去。秋夜的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阿九却觉得浑身发烫,那马跑得越快,他越觉得亲切,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爹骑在真马上,他揪着马镫跟在后面跑。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大河。河水黑得像墨,浪头翻卷着,露出森森白骨。纸马却在河边停住,仰头长嘶。阿九这才看清,对岸影影绰绰有座城楼,城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上书"酆都"二字。
"到了。"马背上的人影开口了,声音沙哑却熟悉。阿九猛地抬头,月光下,那人穿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玄色短打,左脸有道刀疤,正是他爹陈铁山!
"爹!"阿九扑过去,却穿过了爹的身影。他这才惊觉,自己还站在阳间,爹和马都裹在一团雾气里,像是被一层半透明的纱罩着。
"阿九,"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娘走的时候,一定很想我吧?"
阿九点头,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她临终前还念叨您的马镫。"
爹笑了,刀疤跟着颤动:"当年我在前线,总想着等打退了北狄,就骑最俊的马回家。谁成想...那仗打得太惨,我所在的旗营全折了。我抱着战死的兄弟往回跑,可等赶到家,你们娘儿俩已经搬去了城外..."
"您怎么不托梦?"阿九抽着鼻子问。
"我想托,可怨气缠得紧。"爹的身影更淡了,"我在阴司里游荡了十年,总觉得对不起你们娘儿俩。前儿听阴差说,阳间有个扎纸马的匠人,手艺极精,能扎活物通阴阳。我一打听,是你。"
马突然昂首嘶鸣,阿九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纸马身上涌出来,像是团炽热的光。爹的身影渐渐凝实,连脸上的刀疤都看得清了:"你扎的马有灵性,是因为你的心意比纸扎还真。阳间的匠心能通幽冥,你娘的执念,我的执念,都在这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