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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带着微醺的热度,拂过小剧场后台灰扑扑的窗棂,卷进一丝若有似无的、混杂着汗味、茶水味儿和油彩味道的熟悉气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绷紧到极致的张力,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沉重。
高筱贝坐在后台角落那把唯一空着的旧木椅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绷紧的标枪。崭新的深灰色大褂熨帖地裹着他清瘦了许多的身体,勾勒出依旧挺拔的线条。腋下的金属拐杖靠在墙边,泛着冰冷的光泽。化妆镜前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精心修饰过的妆容掩盖了大部分病容,却遮不住眼底深处那片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静。他的目光低垂着,落在自己搭在膝盖上的、微微蜷缩的右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周围是熟悉的喧嚣,却又无比陌生。师兄弟们压低了声音交谈,整理大褂,对着镜子最后检查妆容,快板试音的噼啪脆响,催场员刻意放轻了脚步和吆喝……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空气里那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侯筱楼穿着一身深蓝色大褂,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烦躁地踱着步,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焦躁雄狮。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挑剔和巨大的压力。新搭档李筱奎的事彻底告吹,他被迫临时顶替一个捧哏位置空缺的关键角色,词儿是新改的,节奏是陌生的,搭档更是……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那个沉默的身影,眼神复杂——一个刚刚拆了石膏、走路尚需依靠拐杖、状态成谜的伤员。
“筱贝,”侯筱楼终于停下脚步,声音干涩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一种近乎命令的意味,“最后对一遍入活(开场)的词儿?尤其是你接我那句‘腿子’(指腿脚不便的包袱),得翻得脆!千万不能掉地上!”
高筱贝缓缓抬起头。灯光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侯筱楼焦躁的脸庞。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巨大的、仿佛耗尽所有力气的沉重感。
侯筱楼被他这死水般的平静看得心头莫名一凛,那股焦躁更盛。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强行压下不安,语速极快地开始念入活的词儿。
高筱贝安静地听着。当侯筱楼念到那句关键的、带着明显指向他腿伤的“腿子”包袱时,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陷入掌心。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那短暂的停顿后,极其平稳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接上了自己的词儿。声音低沉沙哑,却字字清晰,节奏分毫不差,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运行。
对完词,侯筱楼似乎松了口气,但看着高筱贝那过分平静、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神,心头的不安却并未散去,反而像阴云般更加浓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走向侧幕条,掀开厚重的绒布帘子一角,窥探着前台的动静。
观众席的喧闹声浪隐隐传来,像遥远的海潮。聚光灯的光晕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明晃晃的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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