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死寂。樊霄堂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手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下巴,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手指。他痛苦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脸上的剧痛,身体因为疼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微微发抖。他抬起眼,那双曾经意气风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破碎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绝望,空洞地望着散落在地上的、沾了点点猩红的亲子鉴定报告。
何九华像一尊怒目金刚,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人影,仿佛要用目光将他钉穿。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青筋暴起,显然还在极力克制着冲上去再补几脚的冲动。
我站在他们中间,看着这混乱而狼藉的一幕,心头像是被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絮,沉重、冰冷,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没有惊慌,没有尖叫,只有一片深沉的死水。我弯腰,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坚定。指尖触碰到那份被揉皱、沾了血渍的报告纸,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我把它捡了起来,看也没看,只是用指腹用力地抹去纸张边缘那抹刺眼的红,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然后,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地上狼狈不堪的樊霄堂,看向我哥。
“哥,”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像暴风雨过后平静的海面,“你先去陪念念。动画片快放完了,他看不到我会害怕。” 我的目光投向紧闭的儿童房门,里面隐约传来动画片欢乐的背景音。
何九华布满怒气的脸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樊霄堂,又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不放心和未消的怒火,但最终还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重重的“嗯”字。他转身,带着一身未散的煞气,推开儿童房的门走了进去,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的世界。
玄关处,只剩下我和蜷缩在地上的樊霄堂。空气重新凝固,只剩下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我捏着那份报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红肿一片,嘴角破裂,鲜血混着狼狈的尘土,眼神里交织着剧痛、悔恨和最后一丝微弱的、不敢熄灭的期盼。
“晚晚……”他艰难地发出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血沫,“对不起……我……”
“孩子,”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他痛苦的喘息,像法官宣读最终判决,“可以认你。”
樊霄堂猛地睁大了眼睛,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灰败的眼底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微弱的光亮,挣扎着想爬起来:“真的?晚晚!我……”
“听我说完。”我的声音陡然转冷,没有任何温度,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他脸上那点刚刚燃起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他是你的生物学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一点,我认。你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