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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书生陈子敬蜷在破庙角落,寒风从千疮百孔的窗棂钻入,卷起地上枯草碎屑。他裹紧单薄衣袍,腹中饥火烧灼,只盼着明日进城能寻个抄书的活计。昏昏沉沉间,庙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半扇,一件东西随风滚入,恰好停在他脚边。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那是一件叠得齐整的舞衣。通体素白,如霜如雪,轻若无物,不知是何等奇蚕吐丝织就。衣料上流转着月华般的冷光,细看之下,竟有无数细密的银丝在光线下隐隐游动,如同活物呼吸。最奇的是两条丈余长的银白披帛,薄如蝉翼,边缘缀满细小的银铃,风过时却寂然无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陈子敬鬼使神差地拾起舞衣,那料子触手冰凉滑腻,竟似有生命般微微搏动了一下。他心中一动,家中病弱的妻子芸娘,自嫁他后便与闺阁时擅长的舞艺绝缘,终日操劳,眉宇间再无昔日光彩。这无主之物,何不……
他怀揣着这冰凉的舞衣,顶着朔风踉跄回家。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芸娘正佝偻着身子在灶膛前吹火,灶上药罐噗噗作响,苦涩的药味弥漫在逼仄的土屋中。她闻声抬头,枯黄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眼角细密的纹路在昏暗油灯下格外清晰。
“娘子,”陈子敬声音干涩,将那舞衣展开,“你看这个。”
素白舞衣在昏黄灯光下骤然亮起,流泻一地清冷光华。芸娘浑浊的眼眸猛地被点亮,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抚上冰凉的衣料,仿佛枯枝触到春水。那细密的银丝在她指尖下微微起伏,如同沉睡的脉搏被唤醒。她眼中滚下大颗泪珠,砸在舞衣上,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更幽微的光晕。
“这…这太贵重了……”她语无伦次。
“试试,”陈子敬喉头哽咽,“只穿给我一人看。”
芸娘不再推辞。她沐浴更衣,褪下荆钗布裙。当那冰凉的舞衣覆上身体的一刹,她全身剧烈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闭目片刻,再睁眼时,陈子敬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妻子——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枯黄的面颊竟透出少女般的红晕,连脊背也挺直如修竹。舞衣仿佛瞬间汲取了她身上所有病气与劳苦,重新注入了久违的生机。她赤足踏在冰冷的地面,足踝纤细,系着那舞衣垂下的一串细银铃,然而抬脚,铃声依旧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