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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被拖到京兆府衙前时,已经说不出整话。府尹皱着眉翻看他怀里揣的尺素,麻纸被血和汗浸得半烂,字迹洇成了模糊的团,只能辨认出 “十月初三”“西墙塌”“尽屠” 几个字。旁边的文书笔尖发颤,这已是本月收到的第三封告急信,前两封都被镇刑司的人取走,说是 “恐惊扰圣听”。
“这孩子……” 府尹瞥向缩在廊柱后的稚子,他还抱着那卷绢布,像抱着块救命的浮木。妇人送来的米粥放在脚边,热气腾腾的,他却一口没动,只是用袖子反复擦绢布上的泪痕,仿佛要把那些炭画的血痕擦掉。
消息传到紫宸殿时,萧桓正在看镇刑司的奏折。李嵩的朱批写得端端正正:“流民恐是北元细作,所携图记或为伪证,宜速查。” 砚台里的墨还冒着热气,萧桓蘸了笔,在 “速查” 二字旁又添了个 “慎” 字。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粉白花瓣落在朱红案几上,像层薄薄的雪。
“大同卫的军报呢?” 他突然问。李德全躬身回话,声音压得极低:“镇刑司说…… 信使在路上遇了劫匪,军报失了。” 萧桓没再追问,指尖在奏折上敲了敲,案头还堆着江南织造局的账册,新贡的云锦样本在阳光下闪着金辉,比那流民身上的血渍刺眼多了。
镇刑司的地牢里,那卷稚子的绢布正躺在积灰的案上。书吏用细针挑着布角,往上面洒着什么药水,布上的炭痕渐渐淡去,露出底下用密写药水画的城防图。李嵩捻着胡须笑,指尖在 “西墙” 二字上点了点:“果然是细作,借着流民的幌子送军情。” 旁边的缇骑正往供词上按指印,那流民的指节被夹棍夹得变形,血顺着案角滴进砖缝,在积年的污渍上又添了层新的红。
三日后的早朝,都察院的谢御史捧着那卷绢布上殿,布角的血渍已经发黑,画里的箭痕却依旧扎眼。“陛下,大同卫百户张诚的幼子在府衙哭告,其父守城时中箭身亡,此图乃稚子亲眼所见。” 他将绢布展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那些歪扭的线条突然有了重量,“尺素虽残,犹记城破之日,百姓被屠者三千余……”
“谢御史莫不是被奸人蒙蔽?” 李嵩出列奏道,袖中滑出张纸,“镇刑司审得,此子之父实为北元内应,城破前夜私开西墙,这图不过是混淆视听的伎俩。” 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
萧桓望着那卷绢布,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还是太子时,跟着先帝去大同卫阅兵。那时的城墙高耸,士兵们举着枪列阵,枪尖的寒光能映出云影。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兵,就是张诚,还给过他一个用红绸包着的箭镞,说是自己亲手磨的。
散朝后,他屏退了众人,独自坐在偏殿。李德全捧着那卷绢布进来,布上的血痕被雨水打湿,竟在明黄的地毯上晕开小小的红点。萧桓伸手去碰,指尖触到布上粗糙的炭痕,仿佛摸到了城砖的冷硬,摸到了中箭者滚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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