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姑苏城,叶氏“回春堂”古药库。
这里没有现代医院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只有沉淀了数百年的、混杂着无数草木精华的馥郁药香,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高大的药柜直抵屋顶,无数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名签,像一本活着的本草纲目。光线幽暗,仅有几盏仿古宫灯散发出昏黄温暖的光晕。
慕容雪痕静静地站在药库最深处一张古朴的紫檀木诊案前。案上别无他物,只放着一个打开的紫檀木匣。匣内红绸衬底,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件器物——一支黄铜打造的听诊器。
但这听诊器样式极其古老,双耳听筒是简单的喇叭口造型,连接着磨损得发亮的蛇形橡胶软管,胸件则是一块边缘已磨出圆润包浆的圆形黄铜片。铜片上没有任何现代电子元件,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这是叶家早年一位留洋先祖带回来的物件,历经战火,辗转保存至今。
雪痕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轻轻拂过冰凉的铜质胸件。她缓缓闭上双眸,将那双耳听筒戴好。
指尖凝聚着一丝精纯的“归藏”内息,极其轻柔地注入那古老的铜片之中。
嗡……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金属低鸣,在寂静的药库里响起,如同古琴的余韵。雪痕的心神瞬间沉静下来,如同沉入无波的古井。
起初,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自己血液流动的微弱声响在耳蜗内放大。
渐渐地,一种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仿佛信号不良的无线电波般的杂音,开始混杂进来。
“…三号…重伤…磺胺…没了…”
“…止血…快!按住他!”
“…肠子…塞回去…”
声音嘈杂、混乱、充满了硝烟、血腥和绝望的嘶吼。背景里隐约有炮弹尖锐的呼啸和沉闷的爆炸声!是战场!而且是极其惨烈的战场!
雪痕的指尖微微颤抖,凝聚的内息更加精纯,如同最耐心的钓者,在混乱的时空噪音中捕捉那一丝微弱的灵性回响。
杂音如同潮水般退去又涌来。终于,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疲惫、沙哑,却充满了某种至死不渝的执念,断断续续地穿透了百年的烽烟尘埃,在她耳畔幽幽响起:
“…当…归…勿…忘…”
“…当…归…勿…忘…”
当归!勿忘!
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彻底消散在无边的寂静里,只留下无尽的苍凉与未竟的嘱托。
雪痕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一滴清泪无声滑过瓷白的脸颊。她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悲伤与明悟交织。
就在她心神激荡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古老听诊器的黄铜胸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点柔和的、近乎虚幻的白色光芒!光芒迅速脱离铜片,在诊案上方尺许高的空中凝聚、拉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