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褪尽,江面上的风裹着潮气漫进船舱。王杰将春妮往窗边拉了拉,避开甲板上匆匆而过的水手。轮船的汽笛声划破夜色,远处几艘木船的桅杆上挂着昏黄的马灯,纤绳在江水里拖出细碎的波光,纤夫们的号子声混着江水拍打船舷的声响,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要过浅滩了。"邻座的老者磕了磕烟袋,指了指前方黑黢黢的江面,"这个时辰行船,可得把稳了。"春妮攥紧王杰的袖口,见船头突然调转方向,船灯扫过岸边嶙峋的礁石,惊起几只夜鹭扑棱棱飞过。船身猛地一震,螺旋桨搅起的浪花在夜色里泛着白,对岸山壁上的绞盘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在绞盘旁随着吆喝声起起落落,马灯的光晕被江风吹得摇晃不定。
甲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知谁喊了句"落帆",船篷外顿时响起帆布摩擦的哗啦声。春妮探出头,看见远处江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正随着浪头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到达重庆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了,王杰带着春泥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王杰向春泥介绍了自己来历,然后取出一份身份证明给她,让她以后就改名为王静宜。
王杰让店家送热水过来,让王静宜好好洗漱收拾下。告诉她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出发去别的地方,给她留下饭菜,
王杰踩着渝中区打铜街的青石板。街边银行的铜门映着冷光,他装作看橱窗的样子,数清第三家绸缎庄后门的石阶——那里上午停过辆挂军牌的轿车。
南岸龙门浩的坡道上,他混在挑山货的人堆里。领事巷口的黄桷树后,能清楚看见穿貂皮的太太们从洋楼进出,她们脚边的波斯猫,和报纸上曝光的某科长情妇养的一模一样。
黄家巷的石板路结着薄霜,他路过第二栋青砖洋楼时,听见里头传来麻将声:“这批烟土走水路,找宪兵队挂个名……”墙根下的车轮印还带着新泥,辙痕和上周储奇门查获的走私车胎纹路一致。
弹子石老街的台阶陡峭,他在半坡茶馆要了碗粗茶。隔桌穿呢子大衣的男人正抖着报纸:“千厮门那仓库,等米价再涨三成……”报纸边角露出的火漆印,和粮食局贪腐案的证物如出一辙。
化龙桥的别墅区藏在雾里,他绕着围墙走。第三栋洋房的后窗亮着灯,窗台上的烟灰缸积满哈德门烟头——和某商行老板在烟馆被抓时抽的牌子相同。
回去的时看到街边的小吃,王杰拐进路边的竹编棚子。灶台上的铁锅里,红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老板用长筷子夹起几串卤豆干,在油辣子海椒里滚了滚,裹进油纸包。“再要两个叶儿粑。”王杰摸出铜板,瞥见案板上还剩最后一块凉糕,又补了一句。
竹棚外的黄桷树下,卖炒米糖的老汉正收摊。王杰喊住他,要了包裹着芝麻的糖块,看老汉用草纸仔细包好,又用细麻绳捆成四方块。老汉往他手里塞了块碎糖:“尝尝新炒的,不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