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溪大捷的消息,没有依靠疲惫的战马或口舌相传。
它在冰冷的铜线中诞生,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以超越血肉之躯想象的速度,在西南大地上奔流。
滴答…滴答…滴答…
齿轮咬合,簧片跳动。
水溪那台由赵城亲手调校的机器,正不知疲倦地吞吐着缠绕的纸带。
每一次精准的撞击,都将一段冰冷如铁的命令或宣告,瞬间投射向远方。
贵州城、乌撒、普安……
一座座被水溪钢铁意志纳入掌控的节点城市,那些造型粗犷却高效的电报接收机几乎在同一刻发出了刺耳的蜂鸣。
“黔州克复,傅部归化,宋氏肃清十万大山。”
短短十六个字,带着水溪特有的简洁与力量,从冰冷的机器腹中吐出。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那些惊魂未定的大小官员心头。
恐惧与庆幸交织,瞬间抽干了他们四肢的力气。
傅友德!
那可是曾让西南小儿止啼的大明颍川侯!
他麾下的百战精锐,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被碾碎了?被“归化”了?
消息如同瘟疫,在官署、在街头、在惊疑不定的驻军营盘里疯狂蔓延。
恐惧是它最有效的燃料。
水溪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庞大、清晰,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那电报机的滴答声,仿佛敲打在所有人的神经上,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崩塌和一个冰冷新秩序的降临。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通往京畿的泥泞驿道上,几匹口鼻喷着白沫、浑身被汗水和泥浆裹住的驿马正拼死狂奔。
马背上的驿卒,脸色比死人还要惨白,嘴唇干裂出血,眼珠因极度的疲惫和恐惧而布满血丝,向外暴突着。
他怀里紧紧捂着一个油布包裹,那里面是一份用血写就的密报。
每一次马匹的颠簸,都让那包裹狠狠撞击他的胸膛,仿佛要将他最后一丝心跳也撞碎。
驿卒的脑海中,反复闪现着出发前那地狱般的景象:水溪魔兵如同钢铁洪流般碾过明军大营,火光冲天,爆炸声撕裂耳膜,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将领如同草芥般倒下……
还有傅帅,傅帅那张绝望如灰烬的脸!
他必须把这个消息送到应天!
送到陛下面前!
这是他用无数袍泽的性命换来的最后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