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那枚“安魂定魄丹”的药力,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在沈观澜的四肢百骸中缓缓漾开温润的涟漪,勉强安抚着被镜渊深处血腥祭坛与毁灭星云冲击得几近崩溃的五感。然而,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依旧沉沉地坠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细微的拉扯感,黄金瞳深处那灼热的金芒也黯淡了不少,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默然斋的门扉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张尖瘦、透着几分市侩与狡黠的脸探了进来,正是信息贩子“小灵通”刘三儿。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落在沈观澜苍白疲惫的脸上,又迅速扫过桌上那个被吴老锁死的紫檀木盒,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沈爷!您托我打听的‘硬茬子货’,有眉目了!”
沈观澜靠在椅背上,眼皮微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说。”
“城西,‘鬼哭坳’!”小灵通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明晚子时,老地方开‘鬼市’,但这次不一样!听说有‘地老鼠’刚从北边一座凶得邪乎的大墓里刨出来几件真东西!煞气冲天!其中就有…带‘古气儿’的青铜家伙!正经的法器胚子!”
“法器胚子?”沈观澜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虚弱的身体里,一丝属于猎手的本能被悄然点燃。镜渊的恐怖与吴老的警告犹在耳边,但肃清回春堂污秽的经历,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在这魑魅横行的江州城,乃至那镜渊碎片所预示的更广袤的黑暗里,力量,尤其是能对抗邪祟的力量,是何等关键。这枚改变他命运的铜镜,或许并非孤品。
“消息可靠?”沈观澜的声音依旧平静。
“嘿!我刘三儿拿脑袋担保!”小灵通拍着胸脯,眼神却飞快地瞟了一眼沈观澜的脸色,“不过…那地方邪性,规矩也大。卖家只要‘黄鱼’(金条),而且…只认熟脸带路。沈爷您看…”他搓着手,意思不言而喻。
沈观澜沉默片刻。虚弱感依旧沉重,五感如同生了锈的齿轮,运转间带着滞涩。但他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解开那镜中谜团的钥匙。
“明晚子时,巷口等我。”
子夜时分,残月如钩,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江州城西郊一片荒废区域的轮廓。这里曾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后来因闹鬼传闻彻底废弃。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嶙峋骨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经年不散、混合着血腥、腐肉和生石灰的阴冷腥气。这气味浓烈得足以让常人作呕,也完美地掩盖着更深处的秘密。
“鬼哭坳”的名头,绝非虚传。夜风穿过倒塌的砖墙和锈蚀的铁架,发出呜呜咽咽、如同千百冤魂低泣的怪响,令人毛骨悚然。